「阿妈,我心里真苦,说不出来的苦!」洪高娃的目光仍然与月光交流着,
一动不动,声音轻轻的,「如果没有嫁给哈尔古楚克,如果世上没有过哈尔古楚
克,我也就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真心真意的相守,永远不知道什么是自由自在的情
爱,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刻骨铭心的思念,那现在所有的事情,就容易了……可是
哈尔古楚克走了!我再没有了自由。我得去做我不情愿的事情。有规矩管着,我
不得不嫁给额勒伯克大汗;为了保孩子和自己的命,我又不得不嫁给鬼力赤汗。
好不容易,我总算摆脱了所有的笼头缰绳,自由了,我多高兴啊!我可以自己做
主,再选一个哈尔古楚克,相守终身……阿妈,这么多年,我常常梦到他,他在
梦里告诉我,他会把他的灵魂附着在一个可靠男人身上,他说他会让我跟这个男
人相逢,这个男人就是他的再生!……我在寻找他,寻找我的哈尔古楚克的灵魂
!我一定能找到他,等到他,相亲相爱情投意合,就像从前一样,那该多美满多
幸福。为了他,我就是死上十次百次,也心甘情愿啊!……」
洪高娃说不下去了。月光照着她的脸,泪水如同两串亮亮的水晶珠子。母亲
和儿子都听得呆住了,静静地,不出一声。
「没想到,自己做主的日子这么短,一张大网又罩下来,又要我服从别人的
道理。所有的人,所有我亲近的人,都需要,可我不需要啊!我只想要我的哈尔
古楚克……」
「孩子,你终究是女人,男女相配是天地正理,怎么能孤独一生?你又是个
人见人爱、让英雄好汉拼死争夺的美女……」
「我宁可是个丑女人,只要老天爷还给我哈尔古楚克!」
「你若是个丑女人,哈尔古楚克还会那么爱你吗?」
洪高娃猛地一噤声,「我不知道……」洪高娃似喃喃自语,几分悲哀,几分
无助。老额吉忍不住笑了:「我的女儿,你太高傲了,他一点儿不能填补你空落
的心?他一点儿不能给孤独一身的你带来一丝安慰和快乐?……」
洪高娃不说话了,深凹的唇角动了动,她的心也在轻轻悸动。她本是个热血
如潮的女人,是个非常需要男人的女人。一年多的艰难困苦,养育婴儿,与疾病
为伴,把她的情欲压到了最低。春天到来,病体恢复,她的生命力重新变得强旺
起来。说起阿岱,那虽嫌幼稚但却不失男子气概的体态,恐怕是唯一令她动心的
地方。但这些都抵不过她的心结,抵不过她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寻找她另一个哈
尔古楚克的美满梦境。
也许,梦境只不过是梦境?
帐篷里传来婴儿的哭声。老额吉站起身:「满都鲁醒了,我去看看。阿寨,
再给你阿妈倒碗凉茶去!」
阿寨端着茶碗回来,见阿妈仍然躺在草地上,身上的浅蓝色袍子在月光中竟
如雪般白得发亮,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映着月光,像天上最亮的星星一样闪烁
不定。阿寨正要说什么,远远的犬吠和急促的马蹄声吸引了他,阿寨说:「是追
狼吧,不然谁家黑夜还这么跑来跑去?」他把凉茶递给母亲。洪高娃轻叹一声,
说:「好孩子,别往心里去,阿妈醉了,胡说八道。你有志气,阿妈很高兴。」
「阿妈别说了,快喝吧。」
这工夫,犬吠马蹄声近了,仿佛从他们帐房不远的地方掠过。哈喇忽难回应
似的大声吠叫,飞箭般蹿出去跟踪飞跑。阿寨顺口说:「那边叫的一定是个草狗
,看咱们哈喇忽难急的……」
背后有动静,他们回过头,五匹高大的骏马已经站在他们面前。这么突然,
母子俩赶紧站起身。洪高娃把阿寨挡在身后,厉声问:「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
么?」
四匹马退后,中间那匹高大神骏的白龙马凸显出来,直逼到洪高娃跟前。马
上骑手大声说:「洪高娃哈屯,是我!」
「阿岱王子!」洪高娃惊叫一声,「你这是……」
不容她再说,阿岱探身伸臂,一把揽住她的腰。洪高娃云里雾里,倏忽间就
被抱起来,横放在马背上。阿岱大喝一声「走!」五匹马如来时一样,精灵般无
声地飞奔而去。一切都这么突然,这么快速,惊呆了的阿寨来不及反应。等他大
喊大叫着「阿妈!阿妈!」的时候,五匹马都已经看不清楚身影了。
老额吉闻声赶出来,阿寨跺脚大哭,说阿妈被那个混蛋阿岱抢走了,那马蹄
上一定包了什么软东西,跑得这么近了都让人不察觉,前面追狼的那帮人肯定也
是一伙儿,专门为了把哈喇忽难引开……老额吉起初吃惊,听阿寨一说,倒松了
口气:「放心吧!敢来抢婚,还真有点儿男人气,说不定能叫你阿妈回心转意哩
!」
阿寨又急又气:「他要是害了我阿妈怎么办?不行!得告诉阿鲁台,快把我
阿妈抢回来!我去叫多克新西拉……」
「他怎么敢伤害你阿妈?你阿妈对他比什么都重要!走,跟额咪回去吧,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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