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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的故事2 - 第 11 页

林所得到了这个消息后几近崩溃。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在社区禁毒,省厅颁发的表彰牌匾就挂在警务室大门上,但自己最关心的赵晴,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又吸了毒。

 

他跑去邻市禁毒大队要求参加对赵晴的讯问,被对方以不合程序为由拒绝。不过,在赵晴被送往强戒所之前,邻市禁毒大队破例让林所看了赵晴的笔录材料,并让他和赵晴见了一面。

 

赵晴在笔录材料里承认,自己自上次“强戒”之后,坚持了半年没有碰过毒品,但后来还是被一个她在强戒所里认识的本地“朋友”拖下了水,并给她提供了购买冰毒的渠道。

 

林所问赵晴为什么骗他,赵晴平淡地说怕林所伤心。林所又问:你既然怕我伤心,为什么还要去碰毒品?

 

赵晴说不出来,只是默默流泪。

 

8

 

“那东西,那么难戒吗?”刚当警察的时候,我曾问过林所。

 

他给我打了一个比方:“如果说烟瘾是‘1’的话,性瘾大概是‘20’,酒瘾估计是‘100’,毒瘾应该在‘3000’左右——你想想自己戒烟时的决心,乘以3000倍,就是戒毒的难度……”

 

尤其是冰毒及其副产品,如麻果、K粉之类的新型毒品,比起过去的海洛因,不会再给吸毒者带来强烈依赖感,“上瘾”之时,不会有蚀骨之痛,但吸食后造成的欣快感,却让人流连忘返。

 

心瘾的戒除是终生的,从毒品中体验过那种欣快感的人,只要还活着,就不会忘记那种感觉,就会有复吸的可能。因此吸毒人员终生都需要用意志力对抗心瘾,一次失败,便前功尽弃。

 

“就好比,每次的欣快感背后,就是大脑皮层上一个针眼般大小的洞,洞多了,人就疯了……”

 

从2010年开始,林所对待社区涉毒人员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重新通过全国吸毒人员信息网更新了本辖区的涉毒人员资料,这次他不再家访,而是直接找人、抓人、尿检、拘留。然后就是让被抓获的吸毒人员举报其他的涉毒人员,无论是本地的还是外来的,只要有过涉毒前科的人员,他一个也不放过,一次拘留、两次“强戒”,直到涉毒人员再也不敢在他的辖区出现为止。

 

他协调辖区各单位保卫处和居委会组成了“居民禁毒巡防队”,辖区居民们早就烦透了那些整日偷鸡摸狗的“道友”,一时间,巡防队所到之处,涉毒人员鸡飞狗跳。有些吸了十几年毒品、浑身上下没几副好零件的“老毒么子”,曾经仗着自己“身怀绝症”无法收监,对公安机关的打击不屑一顾,终日以偷盗为生。以前林所给他们送药、做工作的时候,他们不屑一顾地揶揄:你们警察是拿我们没办法了,开始“顺毛捋”了?到了后来,巡防队一来,他们就开始四处躲藏,甚至有人主动要求重新被收监,躲避追击。

 

这一年,辖区的涉毒案件先是呈直线上升,后来又呈直线下降,林所也毁誉参半。有人说他工作业绩突出,应当嘉奖,也有人说他做事不遵守纪律。

 

2011年年底,林所结婚,妻子同样是公安局民警,次年他的儿子出生。

 

9

 

2014年11月那晚,我们在吸毒现场抓获了六子和赵晴,经尿检,二人甲基安非他命反应均呈阳性,随后二人供述了当晚在宾馆开房吸食麻果的经过:六子买了毒品麻果,两人在宾馆一起烫吸,吸饱后,两人在宾馆发生了关系,六子付出的代价是另外5颗麻果(市价约300元)。

 

我进入讯问室,看到六子坐在讯问椅上,屁股下面垫着厚厚的卫生纸。一问才知,他常年患有严重的性病,屁股和大腿上遍布烂疮,久坐会流出黄色脓水,同事怕他弄脏了讯问椅。

 

“那个女的,瘾大得很嘞!给钱就能上,有‘货’的能包月……”六子知道自己浑身是病,过不了入拘留所前的体检这一关,因而语气中满是无所谓。

 

电话响了,接起来,是林所,他正从监控里观看审讯过程,让我问六子,都有哪些人平时跟赵晴裹在一起。我转述给六子,他报了几个名字。

 

我又走进隔壁讯问室,两位同事正在给赵晴做笔录。听了一会儿,跟六子说的差不多,赵晴的语气平淡,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

 

我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想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儿准备离开。手机又响了,还是林所,我以为他也有问题要问赵晴,可他顿了顿,说,拨错了。

 

那天的审讯持续到凌晨5点结束,等待赵晴的无非还是先拘留再“强戒”。这个结果赵晴早已料到,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反应。临去拘留所时,她小声问我林所在哪里,我回答说:“不该问的别问,管好你自己的事。”

 

六子以为自己肯定进不了拘留所,坐在讯问室里竟然跟民警说自己上午还“有事”,催促民警快些给他办手续。等同事从公安局法制科报裁回来,告诉六子,处罚结果是“刑事拘留”——这意味着六子将会被判刑。

 

六子声嘶力竭地抗议,说警察给他“挖坑”、办“冤假错案”,那位报裁的同事冷冷地说:“嫖娼用毒品支付,构成贩卖!”

 

六子愣在那里,恨得咬牙切齿。

 

之后我得知,那天深夜法制科值班人员最初裁定的结果的确是治安拘留,但林所打电话叫醒了法制科科长,拿着《刑法》第347条一字一句地对法条,终于让法制科科长改变了主意,通知值班员修改了裁定。

 

早上6点,办完六子和赵晴的案子,林所拉上我和另外一名同事,把六子交代的其他几个“道友”全部抓回了派出所。

 

但那晚,林所自始至终都没去讯问室和赵晴见面,也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尾声

 

2018年5月,我已经离开了派出所一段时间。老赵来武汉看儿子,顺带找我吃饭,两人又聊起了赵晴。

 

老赵说,赵晴疯了,赤身裸体地在街上狂奔,拿砖头在路边砸车玻璃,后来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这个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吸食冰毒的人,最终的归宿就是精神病。

 

“林所呢?”我问老赵。

 

“唉!”老赵叹了口气,那天是林所出的警,送赵晴去精神病院前,林所的手按在单警装备上,不住地颤抖。

 

“那天晚上你林所喝醉了,没回家,住在派出所备勤室里,听同屋的小高说,他抱着被子哭了一夜……”

 

第四章  春节的致命酒

 

前言

 

从警以来,春节是我最期盼却又最忌惮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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