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伸出一根手指,重点强调道:“这是举国之力的巨大作用,没有不可计数的物资输辽,不能保证军队的士气,不能保证武器弹药粮草的供给。”
方震孺和杨涟对此表示赞同,尽管北方数省的赋税没有增加,但辽东的军费是多少,他们心里也有数,上千万都打不住。
虽然皇帝敛财的手段有点狠,但效果确实显著。若能成功平辽,则为人诟病的便都是小暇疵。这有点象太祖? 虽然酷烈? 可只驱除鞑虏,便足以青史留名。
“外患将除? 内忧却近在眼前? 且比外患为祸更烈。”皇帝的脸色正肃起来,说道:“朕召北地各督抚入京述职? 便是要为将来临的大灾害提早准备。”
“杨卿、方卿——”皇帝的目光扫过两位臣子,“要度过持续数十年? 在全北方范围此起彼伏的大灾害? 一省一地的力量绝对不够。和平辽一样,还是要动员举国之力,共度时艰。”
说实话,对于大灾害之说? 杨涟和方震孺是将信将疑的。可信其有也没什么? 给老百姓减赋免税,地方多屯粮,都不是什么坏事。
但皇帝说得郑重,把大灾害与平辽相提并论,再次说到了“举国之力”? 足见其的重视程度。
平辽的“举国之力”有目共睹,为了筹措军费? 皇帝不惜向宗藩勋贵,以及文官士绅地主豪富下手? 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可谓是辣手无情。
再来一次“举国之力”?杨涟和方震孺交换了下目光? 不知道皇帝又要如何发力? 向谁发狠了?
“万岁!”杨涟躬身拱手道:“推广种植的番薯产量极高,听说还有玉米、南瓜、马铃薯等高产抗旱作物。再加上江南的粮食,微臣以为还是能渡过灾害的,且不会如平辽那般花费巨大。”
方震孺沉吟着躬身奏道:“微臣以为,灾害既是此起彼伏,想必不会只在一地肆虐。这样的话,应该也有个缓冲恢复,某地也不会十数年颗粒无收。”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杨卿和方卿说得都对,但情况肯定会比想象中艰难。从历史上看,王朝灭亡多是在内部先出问题,导致民乱蜂起,或有强者应势而起,或被外部势力打垮击灭。所以,不得不慎,不得不将其视为头等大事。”
停顿了一下,皇帝继续说道:“二位爱卿的救灾赈灾渡过灾害的题本,朕都看过了。都很好,但也都低估了大灾害的严重程度和影响范围。”
这么严重嘛?皇帝怎么会说到王朝灭亡?杨涟和方震孺再次交换目光,都露出了惊愕之态。
“大灾害影响的是全国范围,只是北方更严重而已。”朱由校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说道:“既是北方,自然包括草原,游牧民族的侵袭难道不需考虑?”
“一面要赈灾救民,一面要抵御外敌侵袭掠夺。大灾害之下,国家财政能否支撑得住,地方屯粮能够消耗几时,长途运输的巨大消耗,这些都是要考虑和解决的问题……”
皇帝侃侃而谈,显然已经思虑周细,倒让杨涟和方震孺有些惭愧。
对于大灾害的准备,二人觉得已经很周到了。但听皇帝这么一分说,显然还是忽略了不少。
“从江南或者是海外运粮,是赈灾的必然办法。要做好黄河干涸和漕运中断的准备,解决运输这个大问题。”
皇帝微皱着眉头,继续说道:““长江商会是可以借助的力量,但不能走水运的地方,就只能走陆路,车辆人员、中转仓库都要统筹安排,尽量减少损耗。”
黄河都会断流,漕运都会中断,这么严重嘛?
杨涟和方震孺心中震惊,要知道,如果发生皇帝所说的严重事情,影响可就太大了。
漕运,自永乐大帝迁都北京后,便成为朝廷的命脉所在,明清两朝,没有例外。
大批的粮食要运往国家中央地区,供给庞大的朝廷机构和官僚家眷,还有北方的军粮……
“万岁,海运已兴,漕运若断,影响或许没那么严重?”方震孺也不敢确定,试探地回答道。
朱由校笑了笑,有点无奈地说道:“若不是牵扯太大,且未必合算,朕都想迁都南京了。”
“陛下,万万不可。”杨涟急忙谏道:“大明国势正盛,灾害必能渡过,岂能有逐食天子?”
逐食天子有不少呢,隋朝唐朝好几个,朕倒是不怎么在乎。
朱由校嘿然一笑,随意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也只是那么一想,不必当真。
其实,要是迁都南京,好象确实能节约很多粮食,省出很多南粮北运的运输费用。但兴师动众,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折腾的事情。
“朕会设立一个机构,统筹协调各省的抗灾救灾事务。”朱由校作出了重要的决定,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深思熟虑。
各自为政肯定不行,小冰河期说是全国性、全世界性的气候灾害也不为过。朱由校说的“举国之力”,也不是随便一说。
将北方数省的督抚召进京,耳提面命,提高他们对大灾害的重视程度。同时,这也是一次考察。不能通过的话,就要换人了。
考察不只是面试,还要看他们制定出来的抗灾减灾的具体方案。也就是说,今天的召见,只是第一关。
而对于召见杨涟,朱由校的心理是比较矛盾的。
杨涟在历史上是有名的“忠烈”之臣,而且廉洁也是没有问题的。但若论才干,朱由校认为他只是中等。
所以,朱由校也在等着这位“东林后起之秀”谏争。
果然,眼见皇帝的召见行将结束,杨涟不顾方震孺使过来得眼色,起身深躬,从怀中取出奏疏,朗声说道:“微臣有本上奏,请万岁御览。”
朱由校垂下眼帘,沉声道:“若内容与以往所上相同,朕已知之,便不必呈上了。”
方震孺起身,偷偷扯了下杨涟的衣袖,示意他就此告退。皇帝不悦之色已显,再强自谏争,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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