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了卫湛的小宴失了意义,太子摆摆手,屏退一众心腹。
等宾客全部离席,太子冷呛一声:“俞翠春,你好大的胆子!谁准许你擅作主张的?”
俞翠春打帘走出,“宁氏女容色倾城,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若能以此蛊惑卫相,不失为一步好棋。一个侍姬,物尽其用才是,蛊惑不了,之于殿下而言,也没什么损失。老身不过是斗胆献计,望殿下息怒。谋大事者,不该为情所困。”
满心算计的老妪有恃无恐到,可以笃定太子会为了利益,舍弃美人。
太子陷入沉默,须臾,拉着女子走进内殿,讥诮笑道:“你既不愿伺候孤,好,那就去伺候卫湛,做孤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办得好,孤会考虑放过田氏,让你们母女团聚。”
从暗无天日的梦中醒来,宁雪滢看向身侧的男子,恍惚中,以为自己见到的就是梦中那个浑身透着疏懒劲儿的大权臣。
可卫湛是周正冷清的,偶尔也会疏懒,但绝非梦中的样子。
梦里的那个人,更像是卫湛和卫九的叠合,交融了他们二人的性子。
可他们明明一个是前世重生,一个是今生衍生啊。
莫不是连他们自己都搞错了?他们在前世本就是一重灵魂?
刚刚醒来,四肢无力,她曲膝抱住自己梳理着思绪。
察觉出异样,卫九凑近,扯开她环起的手臂,语气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做梦了。”
“能同我讲讲吗?”
梦大多时候都是不切实际的,是被烦乱的思绪左右,产生的种种假象。可自从嫁入伯府,除了与卫九的春.梦,她的梦都得到了印证,以致不得不认真审视梦境中的场景。
“卫九,我想问你一些关于前世的事,希望你不要骗我。”
卫九怔了怔,挡在她面前,想要以平视的角度与她交谈。山坡有下倾的弧度,他单膝跪在地上,跪在了宁雪滢的面前。
“你问吧。”
“什么都能回答吗?”
敏锐如卫九,大抵猜到她想问前尘往事,而前尘往事中有一处致命的环节,是该被封尘的记忆,不该让她知晓。
无他,夫妻想要无芥蒂地走下去,就不能涉及到设计、背叛,更不该有血色的阻隔,而横贯在他们之间前世今生的阻隔,是卫湛流干的血。
可也因一再隐瞒这件事而显得不够坦诚,致使卫湛马上要失去她了。
卫九耷下肩,默默喟叹:“你问吧。”
宁雪滢拿掉他衔在嘴里的狗尾草,想让他态度端正些。
“前世,我勾引过卫湛吗?”
第66章
听罢,卫九诧异抬眸,“你记起前世的事了?”
宁雪滢摇摇头,“我做了很多关于前世的梦,可梦又如何印证真假?只能靠对证。”
随后,她详细讲起自己从初入伯府到适才发生的所有关于前世的梦,“沈懿行用我娘为要挟,逼我勾引卫湛,我不知我后来的决定与做法。”
用田氏威胁她!
原来是这样。
这就能解释得通,她为何要与沈懿行联合“谋害”卫湛。
她是有苦衷的!
贯穿前世今生的误会化为迷烟,终在因果之间消散,然而,能否冰释,还要看当局者的心境和意向。
但卫湛得知后,会彻底释然吧。
卫九在山坡上缄默,有一刹甚至觉得自己即将消失。他因卫湛的仇恨所生,也会因卫湛的释然所消弭吧。
说“复杂”已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心情,有些不甘只属于他,与宁雪滢和卫湛无关。
宁雪滢和卫湛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他彻底消失吧。
不过,能化解开前世的误会,消弭掉他一个也是值了。
卫九自嘲地想,无意识地抵了抵腮。
他先前不怕消失的,如今却踟蹰了,他还没有得到她的心,如此的话,在多年后,会被她遗忘的。
呵。
怪烦的。
而且,即便卫湛释然了前世,宁雪滢能释然吗?
前世的结局没有改变,卫湛被害,流干了身体里的血。
没有察觉到卫九的情绪,宁雪滢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卫九,你若主动告诉我,或许我会信任你比卫湛多一些。”
她担忧的是自己前世的决定,因她梦见过河畔跪地咽气的男子,不知是否与她前世的决定有关……
卫九没有立即回答。
尽数告知的话,她能原谅自己吗?就算卫湛释然了又怎样?卫湛对她原本就是要释然的,否则也不会强娶强求。
而她呢,在得知卫湛是因她被害的,会陷入自责吧。
卫九坐在草地上,张开虎口撑住额头,苦恼于该不该将之后的事尽数告知她。
也许从一开始,卫湛在故意迎错亲时,有报复宁雪滢的心态,可随着相处渐长,情丝缠绕的恨,化作了无法割舍的爱。
卫湛认栽了。
这一刻,卫九发觉,自己也不是完全了解卫湛的,没有琢磨清楚卫湛在一开始是否怀了报复心理,还是说,从始至终,他对宁雪滢的爱,自动消融了那一份伤害。
这一刻,卫九也发觉,解铃还须系铃人,自己不该替卫湛告知真相。
是否要解开那段沉痛的心结,该由卫湛来决定。
“我只能说,大仇得报后,卫湛是想要忘记前世种种的。”
清风徐徐,暖柔温和,却抚平不了宁雪滢躁动的心,她想要知晓前世的所有事,可看样子,卫九是打算继续隐瞒的。
是想她与卫湛当面说开吧。
罢了,她不强人所难了。
“咱们回去吧。”
宁雪滢站起身,却因头晕险些栽倒,幸得卫九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没有多余的话,卫九转身下蹲,勾住她的腿弯将之背起。
双脚离地,宁雪滢不得不扶住他的肩,“不用,我自己能走。”
“我想背你不行吗?”
体力在烦乱的思绪中被一点点耗尽,宁雪滢没再扭捏,无力地趴在男人宽厚的背上,“药篓。”
卫九一手勾住她的腿弯,一手拿起药篓,稳步走在萋萋蓊郁高过脚踝的草地上。
傍晚,夕曛漫天,卫九故意支开秋荷,主动褪去外衫,平躺在偏房的床上,露出健硕优美的肌肉线条,“小滢儿,该拿我练手了。”
他怎么好像还挺享受呢?
还有,他刚刚对她的称呼也太过亲昵了,宁雪滢没好气道:“不许这样叫我。”
卫九不理,一口一个“小滢儿”。
烦乱时,也唯有医术能让自己心无旁骛,宁雪滢没有拒绝,摊开针灸包,炙烤起银针。
手法依旧生疏的她,刺得卫九露出痛苦的表情。
“要不算了吧。”
“不能半途而废。”卫九叹一声,弯了弯睫,“我对你而言也就这点儿利用价值,物尽其用吧......嘶......”
没理会他的卖惨,宁雪滢刺下一针,翘起唇角。
有点小坏。
卫九抬臂搭在额上痴痴地笑了,连带着胸膛震动,震得银针微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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