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了头啊。”
“有可能吧。”
女子想了想,“那我叫你奇遇吧,奇特的奇,遇见的遇,先跟我的姓,姓丁。”
她名为春杏,却因男子没有问起,没好意思主动说出口。
“丁奇遇?”沈懿行嘴角掀起自嘲。
他原姓季,又在尹轩的误导下以为自己姓尹,如今才知自己是拥有皇家姓氏的太子爷,可无论季、尹、沈,都非无名之辈的子嗣,然而,兜转之间,际遇坎坷,沦为了要随他人姓氏才能逃过官府追查的重犯。
沈懿行再度发出低笑,笑得肩膀颤动。
不过好在这里偏僻,追兵一时半会儿还寻不到。
卫湛,你让我陷入万劫不复,我就让你痛苦余生。既大势已去,无法东山再起,那我就用这条烂命与你一搏。
“敢问姑娘家中还有什么人?”
春杏端来水,“爹娘和哥嫂都在外头务工,家中就我一人。”
那是再好不过了。看着粗瓷碗里的清水,沈懿行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直接张开嘴抿了一口润喉。
另一边,皇城,户部尚书府。
季氏在沉寂数月后,终于迎来一桩美事。
曾经的皓鸿公主沈茹思,认祖归宗,更名季茹思。
当日,不单公主府的旧部们全部到场庆贺,连新帝沈陌玉也摆驾亲临,令季氏受宠若惊。
季朗坤和葛氏在热闹欢腾中对望,千言万语止于默契泪光中。
他们丢失的“小喜鹊”归巢,不再有遗憾,至于那个贸然越狱差点让整个季氏再次受到牵连的混小子,就当从未养育过。
抱住女儿的一刹,老两口泣不成声,为这将近二十年的错缘。
**
入夜,繁星熠熠,宁雪滢回到婆婆家有些疲累,放下药篓倒头就睡,似没有精力再言其他。
被关在门外的卫湛没有打扰,想等她醒来再谈前世之事,可到了深夜,宁雪滢发起热,昏睡不醒。
秋荷试脉后,颇为担忧道:“被劫持那几日,小姐本就受了惊吓,近来又与姑爷置气积郁,才会导致气火攻心发了热。姑爷别再给小姐添堵了。”
卫湛承受下秋荷的埋怨,一瞬不瞬地盯着泛起病容的妻子。
秋荷去煎药,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他们。
卫湛照顾在旁,拧干一条湿帕,轻轻搭在妻子的额头上。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眼底不再无波无澜,渲染开无尽的怜惜和自责。
是他不够信任她,质疑了她,才会引出今生的种种。
宁雪滢烧得浑身干热,没有溢出一点儿汗水,意识昏昏沉沉清醒不过来,恍惚间又回到了阴冷的东宫,她身穿一件杏色长裙,被金质链条缚住手脚,走起路来能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梦境中,她被俞翠春带进一座水榭,来到二层大堂中。
酒气弥漫,乱花飞絮,宾客们身穿闲居锦服,言笑晏晏地推杯换盏。
一见她进来,立马传来起哄声。
太子端坐上首,稍稍抬指,示意俞翠春将她带至跟前。
在一道道玩味的视线下,她被拖拽在地。
绝美狼狈的模样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宁嵩之女,果然美得名不虚传。”
“哈哈哈哈哈哈如此美人,殿下怎不独享?”
“是啊,宫中美人如云,倾国倾城的美人却是万里挑一,难再寻得。”
太子举杯,“一个不听话的贱婢罢了,孤怎不舍得?今儿哪位卿家喝得酢酒最多,这贱婢就归谁。”
闻言,那些嘴上客气的臣子纷纷拿起各自桌上的酒壶痛饮起来,如狼似虎,渴望至极。
更有胆子大的,借着酒劲儿走到美人面前,掐开她的嘴猛灌。
她呛得直咳,酒水湿染衣襟,看得宾客们兴致大起,更为卖力地饮酒,恨不得立即一亲芳泽。
这时,东宫太监尖利的嗓音响在水榭内,声音回荡在金碧辉煌的大堂,“次辅大人到。”
随即,一道道隔扇被宫女相继拉开,一抹高峻身影不疾不徐地走进。
除了太子,其余人立即起身寒暄。
“卫相来了。”
“久不见卫相,幸会幸会。”
她寻声望去,那人身穿绛紫宽袍,腰束玉石革带,眉眼疏懒薄冷,就那么越过她,没有施以一眼。
“臣卫湛参见十四殿下。”
听得卫湛对太子的称呼,大部分宾客感到诧异,但熟悉卫湛的,都知是怎么一回事。
太子皮笑肉不笑,明面不失礼节,“卫相赏脸,蓬荜生辉,来人,看座。”
卫湛坐在最靠近太子主位的长几前,这才注意到半倒在大堂中的女子。
太子执金盏,看向她,“木头吗?还不给卫相斟酒。”
牢记太子的警告,她爬起来,践踏着自己的尊严,缓缓来到卫湛身边,跪坐在旁,执起夜光酒壶,斟了半杯酒,气弱嗫嚅道:“卫相请用。”
距离初见,半月有余,想来已被这位贵客淡忘了。
卫湛瞥一眼,冷沉沉的没有温度,向身后的凭几靠去,没有接过荡出层层波痕的酒觞。
见状,太子冷声呵道:“不会服侍人就退下!”
有时候,怜香惜玉是要靠外力助攻的,太子急于求成,可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即便此女在东宫中无名无分,但也曾是自己想要捧在心尖的人。
用她诱敌深入,多少是不甘的。
既决定利用,就不会失手。
她忍着苦涩,将酒觞送到卫湛唇边,轻轻抵住,眼中是卑微到尘埃的乞求,乞求男人能够赏脸喝下这杯酒。
唇边传来酒水的灼感,卫湛垂眸凝睇,慢条斯理地接过酒觞,抿了一口。
太子大悦,“美人就该配英雄,诸位卿家看看,这两位的容颜有多般配,就无需孤来评价了吧!君子有成人之美,孤觉得,就算卫相今日不饮完壶中酒,也该抱得美人归。”
合计大家伙都是配菜,迟到的次辅才是主菜。众人点头应和,带着看好戏的心思。美人虽美,却沾了权势的谋算,或许难以下咽,还要看卫相的胃口够不够大。
女子跪坐低头,怯懦的像个没有主心骨的软柿子,除了漂亮的皮囊,再无可取之处。
可卫湛在面对众人的调笑时,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越是从容有度,越让她手足无措。
梦境画面一转,东宫囚室,暗无天日,她跪地抓住男人冷白的手指,恳求他的收留。
“带我离开这里吧,求您了。”
卫湛看着她脸上的惊惧,慢慢抬起她的下巴,“为何?”
“我不想被太子控制。”她轻含他的指尖,将尊卑丢了一地。
梦境再度流转,缥缈绡幌轻扬,她在男子的注视下,挑开衣裙。
素齿微张,无助地哭求着。
卫湛捏了捏她汗湿的小脸,“怎么,不愿意了?”
她轻合素齿,渐渐咬紧,搂住男子的肩。
床帐有规矩地拂动,半宿未停。
事毕,卫湛去沐浴,她虚弱坐起身,拉着锦被罩住自己,左右打量起来,将伯府的一草一木都记在了暗中寄给太子的信里。
之后,还包括与卫湛的一点一滴,以及卫湛逐渐向她透露出的日程计划。
可后来,她不愿透露了,与太子秘密往来的书信也越来越少,打起了哑谜。
画面再转,卫湛奉旨南巡,她被太子“请”去东宫,眼看着母亲田氏被悬在油锅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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