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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作者:南希北庆 - 第 1153 页

  这时,一个文吏突然入得堂来,“许总检,外面有一人,说是有事找……找张庭长。”

  “找我?”

  张斐愣了下,“那人叫什么名字?”

  那文吏道:“那人未说。”

  许遵问道:“是不是有人来向你道贺?”

  “应该不是吧。”

  张斐道:“就算要道贺,也不会上这来道贺。”

  许遵稍稍点头,道:“那你先去看看吧。”

  “是。”

  张斐又向那文吏,道:“今后就别叫我张庭长,叫张检控就行。”

  “啊?哦,是,张检控,这边请。”

  “有劳了。”

  文吏带着张斐,来到前院的一间小屋内,只见里面站着一个年轻人,书生打扮,身着一间破旧的灰色长衫,都还打着补丁。

  那人似乎也在打量着张斐。

  “你是……?”

  张斐主动开口问道。

  那年轻人拱手道:“在下柳青,敢问阁下可是张大珥笔。”

  张斐笑着点点头道:“是的,但是我现在不是珥笔,是这检察院的检控官,你叫我张检控就行。”

  顿了下,他又问道:“不知你找我何事?”

  柳青立刻道:“在下希望张检控能够为我妻子伸冤。”

  “伸冤?”张斐眨了眨眼,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抬手道:“先等等,我这第一天来检察院,你就来找我伸冤,你这是早就盯上我了吧。”

  他不相信这是一个巧合。

  柳青也不否认道:“还请张检控勿怪,主要是因为我曾几次去祥符县皇庭上诉,都是不成,这天下之大,却无人能够帮我,后来我听说张检控回京,又听闻张检控乐于助人,经常帮人洗刷冤屈,于是在去年年末之时,我也去贵府找过张检控,可是张检控当时闭门谢客,未得一见,近日我又听说张检控会来检察院上任,于是今日特地来此寻求张检控的帮助。”

  “原来如此。”

  张斐点点头,又道:“你先请坐,咱们坐下说。”

  “多谢!”

  柳青拱手一礼,等到张斐坐下后,他才坐了下来。

  张斐道:“你先说说你的情况,具体能否帮到你,我可也不敢说,既然你去皇庭上诉未成,那肯定不妙。”

  他现在不是珥笔,而是检控官,对他限制也非常多,他不能再说,天下就没有不能打的官司。

  柳青愤愤不平道:“我之所以在祥符县上诉未果,盖因祥符县那庭长根本就不懂律法,亦或者是罔顾律法。”

  “是吗?”

  张斐略感好奇,又道:“先说说你的情况吧。”

  那祥符县庭长,他都是认识,本来是钱顗,后来钱顗调走后,司马光又安排齐恢担任祥符县庭长,不懂律法和罔顾律法都不太可能。

  柳青道:“在下乃是祥符县人,去年四月的时候,有人状告我妻子和一个和尚通奸,于是将我妻子和那和尚一块告上皇庭,结果我妻子和那和尚被判通奸罪名成立,我妻子被判徒刑二年,那和尚则是被判徒刑三年。”

  张斐问道:“也就是说你妻子并没有与那和尚通奸,是有人故意诬告?”

  柳青愣了下,“张检控难道也没有察觉这其中的问题吗?”

  张斐仔细回忆了下,摇摇头道:“我有忽略什么吗?”

  柳青不禁打量了下张斐,然后又道:“此案的关键,就不在于通奸。”

  “啊?”

  张斐诧异地问道:“那在于什么?”

  柳青神情激动道:“根据我们通奸律条,若非官员,则是要遵从奸从夫捕的原则,夫不告,官不理,我是丈夫,我若不主动去告官,他们就不能告我妻子通奸,这显然就是一个错判。”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原则。张斐当初帮曹栋栋打官司的时候,查过相关律例,比如说,西门庆和潘金莲偷情,街坊都知道,但没有人去告官,原因就在于,只有武大郎有上诉的权力,道:“看不出你还挺懂律法的,但……但是你妻子到底有没有与那和尚通奸?”

  柳青摇摇头道:“这不是关键。”

  张斐见他有意隐瞒,于是道:“一个通奸案,无论法律原则是什么,是否通奸,这肯定是关键,而且原则归原则,可是我怎么知道,这里面是否有别的隐情,你必须得对我坦白,我才会决定是否帮你,否则的话,你只能另请高明。”

  柳青挣扎半响,才道:“或……或许是有。”

  张斐稍稍一愣,旋即道:“打官司可不能‘或许’,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得如实告诉我,到底是有还是没有,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清楚。”

  柳青又犹豫一会儿,点点头道:“有。”

  哇……看你还真是心胸宽阔。张斐略显好奇道:“所以你一点也不恨你妻子,还在想方设法去救她和她的奸夫。”

  心里是暗自嘀咕,这不会是他的癖好吧?

  柳青立刻道:“我当然不想救那和尚,但我若要救我妻子,就必须将那和尚一块救出来。”

  张斐又问道:“所以你一点也不介意你妻子……!”

  柳青谨慎地问道:“这与此案有何关系?”

  张斐道:“当然有关系,你要不解释清楚这一切,我在庭上就有可能被人问得哑口无言。”

  “我……但当然介意。”

  柳青声音变得越发低沉,眼角也渐渐泛起泪光,“但是我妻子也是为了我,才……才与那和尚通奸的。”

  张斐越听越迷糊,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青瞧了眼张斐一眼。

  张斐肯定地说道:“若你有冤情,我一定会帮你伸冤的。”

  柳青得到张斐肯定的答复,这才将事情的原委告知张斐。

  原来这柳青本是出身一个富户家庭,他自小就爱读书,是一门心思想要考取功名,他父母也很支持他,可惜后来他爹也是因为衙前役,给活活逼死,家中财物尽被官府收走,没过多久,母亲也因病去世。

  唯有他妻子一直对他不离不弃,而且还鼓励他努力读书。

  可是总得有人来解决这柴米油盐,于是柳青就一边读书,一边四处教人读书,赚一点微薄的生活费,但这里可是东京汴梁,那落榜学子遍地都是,他一个连参加科考资格都没有读书人,是很难被聘请的。

  正当一筹莫展时,他妻子突然告诉他,瑞祥乡有一大户人家招幼童家教,让柳青去试试看,结果柳青一去,就立刻被聘请了,那大户人家还给他夫妻提供住宿和伙食。

  这可将柳青高兴坏了。

  而在那段时期,有个和尚也是那大户人家的常客,据说是有恩于那个员外,柳青与他见过几回,算是认识。

  直到有一日,他无意中听到妻子与那和尚的对话,才知道他们两个有私情,而且他能够来这员外家教书,全凭这和尚的介绍。

  代价可能就是他妻子牺牲肉体给换来的。

  后来有几个认识他的读书人,去庙里拜佛,发现他妻子与那和尚幽会,直接冲到房里面,当场就将那和尚和他妻子给捉住,给送去皇庭。

  张斐问道:“在你知道这事到奸情被人撞破这段期间,你一直没有拆穿他们吗?”

  柳青摇摇头。

  张斐道:“你妻子也并不知道,你其实已经知晓他们的奸情。”

  柳青点点头。

  张斐问道:“为什么?”

  柳青语带哽咽道:“因为……因为当时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有好几次,我真的想杀死这对奸夫淫妇,然后再自杀,但是每每想到妻子是为了我,才做出这般牺牲,我又感到十分自责,要不是我想考取功名,没有踏踏实实去找个活干,又岂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我甚至都不敢跟我妻子提及此事,我害怕这会伤害到她,我……我只能当做不知道。”

  说到后面,他双手捂住脸,呜咽起来。

  为什么到我手里的都是这种案子,就没有那种快意恩仇的吗?张斐心中暗自一叹,倒也没有打扰他,而是坐在一旁静静等待,见他情绪稍稍平复后,才继续问道:“其实你之前说得很有道理,夫不告,官不理,那不知皇庭又是以什么理由,驳回你的上诉?”

  柳青道:“皇庭认为夫不告、官不理,这一原则是为保护妻女不被他人诬陷,罗织冤狱,但此案是发生在寺庙,而且是与和尚通奸,这本就有碍清规,有伤伦理,乃伤风败俗之事,他人出手抓捕,并无不妥,且又是捉奸在床,故不再符合这一原则。”

  张斐皱了下眉头,又问道:“假设……假设我帮你救你妻子出来,你……你又如何面对她?”

  柳青立刻抬起头来,“这些天我都已经想明白了,相比起我妻子,功名根本无关紧要,我会带着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生活。”

  张斐只是微微点头,“这样吧,我先去问问,看看祥符县皇庭到底是为何要判你妻子通奸,若有消息,我会派人去通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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