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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作者:南希北庆 - 第 1164 页

  你问这么多,就还不如妙空那二问,这绝对就是通奸之罪。

  还说,你就只是想打同情牌?

  关键,柳秦氏还没有出庭啊!

  我们可是一直等着的。

  赵抃对此也有些疑惑,但他还是先命庭警将犯人和证人带下去,然后又向张斐问道:“虽然此案中,是有一些隐情,但是柳秦氏与妙空通奸亦是事实,祥符县皇庭的判决,并无任何问题。”

  张斐回答道:“我们检察院从未否定他们通奸的事实,我们检察院只是认为,祥符县皇庭还是应该遵从奸从夫捕的原则,故此才进行上诉的。”

  赵抃道:“祥符县皇庭的判决,确实没有遵守奸从夫捕原则。但是本庭长也非常认同祥符县皇庭对此的解释,因为这并非是有人特地前往皇庭告他们通奸,而是有一些信佛的书生在寺庙里面发现他们的奸情,这才告去皇庭,如此伤风败俗之事,祥符县皇庭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

  院里坐着的人听得是频频点头。

  这影响多么恶劣,都已经闹得那么大,皇庭难道不管吗?

  张斐道:“司马学士对奸从夫捕的解释非常准确,我在此借用一番,若事之暧昧,奸不因夫告而坐罪,不由夫愿而从离,开告讦之门,必成罗织之狱。”

  赵抃道:“但是此案中,并没有冤枉任何人。”

  张斐道:“有。”

  “冤枉了谁?”

  “就是柳青夫妇。”

  张斐道:“方才那几位证人的供词,都已经说明,在此案判决之后,不管柳青,还是柳秦氏,都遭受巨大的非议。

  柳秦氏并没有勾引杨大河,也并没有勾引李铭生,更不是水性杨花,人尽可夫,但她却要遭受这不白之冤,被人唾骂。

  还有柳青,他知道妻子并非是传言中的那般,他知道这其中有误会,于是努力想要为妻子证明,可结果又如何……?”

  说到这里,他拿起几分报刊来,“这都是当时针对此案发表文章,耻笑柳青是一个窝囊废,甚至质疑他为求生计,让妻子去诱惑妙空。而柳秦氏更是被塑造一个人尽可夫的淫妇。”

  他放下报刊来,继续说道:“对于柳青而言,别说功名,连生计都成问题,且亲朋好友都与他断绝关系,他这一辈子可能都将深陷其中,而这不就是奸从夫捕原则所指的罗织冤狱吗?”

  赵抃道:“这是因为柳秦氏自己行为不检,所导致的。”

  张斐摇摇头道:“不,从司法来看,这就是官府错判所导致的。”

  赵抃质疑道:“难道基于奸从夫捕的原则,就可避免这一切?我看也未必啊!”

  张斐笑道:“我指得并非是能否避免这一切。”

  赵抃问道:“那你指得是什么?”

  “保护这一切。”

  张斐道:“这个原则的立意,就是担心会出现罗织冤狱的情况,所以立此原则,给予丈夫和妻子一种自我保护的权力。也许避免不了一些流言蜚语,也许会发生同样的事情,但这都不是剥夺这项权力的理由。

  而在此案中,柳青是完全丧失保护自己和保护妻子的权力,他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但他本应该是拥有这权力的,这是法律赋予的。

  祥符县皇庭对于此案的每一句解释,其实都没有说明,是基于什么理由去剥夺柳青保护自己和妻子权力,他只是说明是基于什么理由去惩罚柳秦氏。

  从而导致,这一纸判决,不仅仅惩罚柳秦氏,同时将这一个家庭也给毁于一旦,而这恰恰就是奸从夫捕所要保护的。”

  说到这里,他环顾四周,朗声道:“我希望大家都能够明白一点,这是一个关于司法条例的上诉,而不是要为何人伸冤的上诉。

  庭长在遇到某些特殊情况,是不是可以破例判决?这是可以的,但也必须谨慎使用,并还要受到督查。

  关键,破例判决至少要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你的破例判决,一定还是为求保护此律例所要捍卫的内容。简单来说,就现有的法律条例出现漏洞,捍卫不了所要捍卫的内容,逼不得已,才破例判决。”

  赵抃微微点头,是若有所思。

  又听张斐继续说道:“我在河中府担任大庭长时,因为拥有判例权,故此我有给出一些原则和解释,当然,我也在立法会为此做过解释。但各位可以去仔细看看,我给出的原则和解释,都是捍卫原有律例所要捍卫的内容,我只是完善,或者补充,但并无改变条例的核心诉求。”

  说到这里,他拿出一张文案来,低头看了一眼,“再回到此案,祥符县皇庭的破例判决,破的就是奸从夫捕,但是从柳青夫妇的遭遇来看,祥符县的判决是完全没有在乎这个原则所要捍卫的内容,他的解释是在保护另外一些东西。

  这不叫做破例,而是叫做破坏,如果这个判决成落地,那么等于是彻底废除奸从夫捕原则,而这就是我们检察院决不能接受的,因为祥符县皇庭是不具备这个权力的,只有立法会才能够这么做。”

  王巩和齐济不约而同看向张斐,近距离观看大珥笔,就是不一样啊!

  其实破例判决,没有一个具体原则,但他这么说,你决不能说错,如果破例判决,不是为求捍卫此例所要捍卫的内容,那就等于是直接废除整条条例。

  我的判决,是凌驾于条例之上的。

  皇帝都不敢这么干。

  ……

  王安石呵呵笑道:“这番解释真是真知灼见,这小子又赢了。”

  吕惠卿道:“他这是釜底抽薪啊,既然通奸的事实,是不可改变,那么只要捍卫这个原则,这个判决就不能作数啊。”

  王安石笑道:“那是因为他现在是检控官,如果他还是个珥笔,我相信他不用这一招也能赢的。”

  ……

  “原来如此。”

  司马光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一直在针对那些传言,以及柳青的遭遇在做文章,原来他这场官司都是要围绕着这条原则来进行。”

  刘述问道:“所以说,他又赢了?”

  司马光点点头道:“只有立法会能够废除一条律例,庭长是不可能具备这项权力的,当然就不能作数。”

  一旁的齐恢听得一个真切,但他仍旧感到不服,突然站起身来,“张检控为何不提法制之法?”

  司马光想拦,可惜还是晚了。

  其实他一早注意到,张斐从未提到齐恢,他一直是在强调祥符县皇庭,显然还是不想给齐恢带来太多负面影响。

  但你齐恢主动站出来,那张斐想护也护不住了。

  张斐偏头瞧他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从容不迫地回答道:“因为我觉得提法制之法,对于齐庭长而言可能并不公平,毕竟齐庭长不一定能够熟练的使用法制之法。”

  齐恢笑道:“但我以为张检控是在避重就轻。”

  张斐问道:“齐庭长不妨直言。”

  齐恢道:“张检控方才说得不错,他的破例判决,是在捍卫别得东西,而这个别得东西就是礼法,这可是属于国家和君主的利益,难道不应该优先吗?”

 

 

第六百六十八章 注定的悲剧

  齐恢一言,让那些差点就一蹶不振的士大夫们,立刻是打起精神来。

  是呀!

  这小子从头到尾,都在避开礼法不谈,还说什么别的东西,这分明就是在避重就轻啊!

  他甚至都不提那什么法制之法,以往他要争个什么,那法制之法是不离嘴的。

  而法制之法的理念,首先就是国家和君主的利益,而事实就是儒家礼法与国家、君主的利益是息息相关的。

  这绝对是毋庸置疑的,因为儒家礼法就可理解为当世的价值观,如果价值观崩坏,那这个国家也就没了。

  到时皇帝算个球啊!

  捍卫礼法,在法制之法理念下,是绝对没有错的。

  所以这小子是大大滴狡猾。

  好在齐恢也是朝中对于律法造诣颇高的官员,自不会被他给糊弄住。

  面对齐恢的质疑,张斐只是从容一笑,道:“齐庭长言之有理,法制之法首要捍卫的是国家和君主的利益,礼法绝对是属于二者的利益,但是齐庭长并不是在捍卫礼法,而是在捍卫舆论。”

  齐恢皱眉道:“捍卫舆论?”

  张斐问道:“敢问齐庭长,相敬如宾,同甘共苦,这是不是夫妻之礼所追求的?”

  齐恢犹豫片刻,道:“当然是。”

  张斐道:“柳秦氏在夫家家道中落后,对丈夫不离不弃,且细心照顾,全力支持丈夫考取功名,这属不属于夫妻之礼?”

  齐恢没有做声,他事先并未了解这些。

  张斐又道:“而柳青在夫人最困难的时候,对她也是不离不弃,宁可孤身一人,也要为妻子上诉,这又属不属于夫妻之礼?”

  齐恢道:“但柳秦氏与和尚在寺庙通奸,伤风败俗,若不严惩,至礼法于何地?”

  “问题就出在这里。”

  张斐道:“二者同属礼法,前者是礼法所推崇的,而后者是礼法所鄙夷,如果齐庭长是在捍卫礼法的话,那么齐庭长为何对于柳青夫人他们身上的美德,是只字不提,反而是引导舆论,去肆意诬蔑他们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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