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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 第 114 页

  怀揣直男灵魂的苏晏同志,自认为可以凭借一腔崇高的核心价值观,镇压这股来自死钙皮囊的歪风邪气,于是忍住了想要挪到八百米外的冲动,脸上保持着正直仗义的微笑。

  阿勒坦似乎有些失神,但很快站了起来,右手捶左胸微微躬身,行了个代表敬意的部落礼仪,对手下用瓦剌语说了句什么。

  苏晏见其中一人走去柜台,似乎要结账,忙起身道:“说好了我请客,谁都不许抢,放着我来!”

  阿勒坦看了看另一张桌面上几摞高高垒起的面碗,有点尴尬:“他们太能吃了。”

  苏晏笑:“我请得起。说好怎样就是怎样,你是瞧不起我?”

  这下连那些瓦剌汉子们都对他露出笑意,走到柜台边的那个当即转身离开,边走边用生硬的汉话说:“说话算数!是朋友!”

  阿勒坦朝苏晏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昂首阔步离开了面馆。

  荆红追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才归剑入鞘,说:“此人绝非普通马贩,故意隐藏身份,想必另有所图,大人听我一句劝,不宜和他走得太近。”

  苏晏颔首道:“你说得都对。”

  后半句的意思是,但我不一定会听。荆红追无奈地看他,胸口涌起一股邪火:“大人如此任性,可是吃准了属下无论如何都会替大人兜底?”

  苏晏假做惊奇看他:“喔,你竟不给我兜底?莫非被阿勒坦说中,你还想爬到我上面来?”

  荆红追心底又是呕血又是躁动,把牙一咬,破天荒给了苏大人个冷脸,转身走了。

  这下换苏晏一怔,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又开始哄自家侍卫:“哎呀,我开玩笑的,再说,又没不让你爬。我不是说了嘛,谁还没有点雄心壮志,就算你真爬到我上面,我也不会怪你的……”

  荆红追板着脸往前走,但步履明显慢了下来,愁肠百结地叹口气。

  与此同时,褚渊和高朔带着幸存的锦衣卫与五百名精兵,日夜兼程赶路,距离灵州清水营还有两日路程。

 

 

第102章 风中有血腥味

  阿勒坦回去后,和手下的瓦剌汉子们商议了半天,决定化零为整。每个人带着十几匹马,利用这拖延来的两日时间,悄悄离开清水河草场,这样缩小目标,可以混在进出城的商贩里,不容易被守军察觉。

  而阿勒坦自己则率五六个人留在原处,与剩下的小部分马匹一同作为障眼法。

  待到两日后开市,征马官若仍要强行低买,只能买到剩下的一二十匹,他的损失也不大,转移出去的马匹可以换个地方继续卖,只是路上草料与脚力多损耗一些。

  若到时能把价格谈上去,转移出去的马匹再弄回来就是了。

  大家都觉得这法子虽然麻烦些,但目前也找不到更好的,于是都同意分批转移。

  第一日顺利走了近半数人马。到了第二日,一名赶马的瓦剌汉子意外撞倒了城门口的架子,被守军发现蹊跷,上报给了驻军营地。

  其时,灵州参军霍惇正与陕西行太仆寺卿严城雪一同喝茶。听闻守军所报后,严城雪率先反应过来,将茶杯重重一搁,怒道:“这是要逃征!本官对这些鞑子已经够客气、够容忍的了,派人好好地同他们商量,没想他们却对我大铭官员欺之以方,一边使缓兵之计,一边把马匹全都转移出去。都说蛮人无信,果然如是!”

  霍惇给他又斟了杯茶,笑劝:“几个不开化的蛮子,也值严大人生这么大的气,简直抬举了他们。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让我亲自带兵去拿下这些蛮子,押过来给你随意处置。”

  严城雪闻言脸色好转不少,见霍惇起身,又道:“等等!就这么出兵抓人,瓦剌部事后知道了,恐要出面讨说法。我听说,瓦剌首领近来与朝中颇有往来,圣上似有招揽之意,届时若被人参一本‘欺凌藩属’,与你名声仕途不利。须得师出有名才好。”

  霍惇听了,面上笑意更深:“严大人替我考虑周全,足见爱护之心。”

  严城雪瞪了他一眼:“我是怕你鲁莽行事,牵连到我!”

  “是极,是极!那么还请严大人拿个主意?”

  严城雪慢慢呷了口茶,说:“白虎堂。”

  霍惇与他十多年深交,彼此脾性喜好都摸得熟透,知道他好读水浒,这是用了高俅诱林冲携带兵器进入军机重地白虎节堂,将其问罪的典故。

  而清水营的西城也有这么一处军机重地,是兵部所设的议事处。作为河东长城边事的指挥中心,总制三边的官员在此议事,若是无关人士携兵闯入,按律可以拿下当堂问斩。

  严城雪起身,掸了掸衣袖,“我这便派征马官去请‘林教头’。此人披金戴玉,想必是瓦剌贵族,我不仅要吃下他带来的这批良骥,还要拿他做肉票,让瓦剌部交马来赎人——赎金也不必太多,交给八千一万匹的,也就够了。”

  霍惇大笑,赞道:“严大人真乃恶霸也。”

  两人关系亲密,这点调侃严城雪并不放在心上,反问:“你有意见?”

  “绝没有。也不敢有。”霍惇握了一下他冰凉的手指,说,“我这便去安排人手,只听你一声令下。”

  -

  清水河草场,阿勒坦远远见一队兵卒策马狂奔过来,便猜到暗中转移之事败露,面上沉沉,只将手按在腰间弯刀的刀柄上。

  对方走近后,征马官下了马,脸色倒比之前好了点,虽然还是臭脸,但却少了颐指气使的傲慢。他对阿勒坦道:“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做得如此难堪?再说,又不是不让你还价,不妨坐下来慢慢谈。”

  阿勒坦见他变了态度,心里有些狐疑,说:“市价是每匹一百斤茶叶,我也没贵买。要是还开个七八十斤的价格,就不必再谈了,我很难向族人交代。”

  征马官叹气道:“你难我也难。朝廷每年都有买马、征马的指标,可拨下来的银子就那么点儿,是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半使。再说,我们这些跑腿的也得吃饭不是?还是各退一步,万事好商量。”

  阿勒坦身旁的一个汉子用瓦剌语说:“公银不够买马,就够他们贪污、吃回扣?这些铭国人个个虚伪得很,嘴里没一句实话,不能信,不如让我直接砍了他们!”

  阿勒坦用眼神制止他,转头对征马官道:“那就请到帐篷里坐。”

  征马官苦笑:“这回我却做不了主了。我手中的权限,也只有六十斤,你想再往上提价,就得与我的上官谈。随我进城去见上官罢。”

  “公马收购如此麻烦,那我不卖给公家,只卖给商户,不行吗?”

  “不行。征马指标未完成之前,这灵州一带所有的马市,都得优先供给朝廷。”

  阿勒坦皱眉想了想,颔首道:“好吧,我就和你们上官再谈谈。如果这次谈不拢,就算了,我们离开灵州便是。”

  征马官松口气,第一次朝他拱手致礼:“生活不易,大家彼此多体谅。”

  阿勒坦安顿好马匹与留守人员,带了七名瓦剌汉子,随着征马官进了清水营,来到西城的一处营堡门口。他见这营堡宏阔坚固、守卫森严,像是个驻军地,心里疑窦更浓,驻马问道:“贵上官是哪位大人?”

  征马官答:“是陕西行太仆寺的寺丞大人。”

  阿勒坦对铭国官职稍有涉猎,知道行太仆寺寺丞是正六品,对于一个平民马贩而言,官阶并不算低,若不是他瓦剌部族的身份,对方也未必愿意出面接见。

  而接见地点选在驻军营堡,大约也是担心他们北漠人的身份,生怕自己的人身安全没有保障。

  ——简直是把他们当洪水猛兽一般。阿勒坦心头不快,但为了完成历练的任务,还是忍住怒意,说:“还请带路。”

  征马官带着他们七拐八弯走了几道回廊,过了三重门,停在堂前檐下,道:“上官在内堂,诸位请进。”

  阿勒坦环顾左右,见房舍布局精密。这一路走来,回廊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有许多兵丁值守,按理说内堂附近应该守备更森严才是,为何反倒没有卫兵?

  他平日里虽然直爽,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此番隐约生出不祥的预感,便打算在堂外等一等,弄清楚局势再说。

  征马官再次催促:“进去啊,莫要让上官久等。”

  阿勒坦正要开口,堂内忽然爆出一声喝骂,说的是瓦剌话:“欺人太甚,我和你们拼了!”

  堂外众人一下就听出,是其中一名同伴的声音,一个时辰前正轮到他带着马匹离城,想是被守军抓住,押解到这里。

  北漠诸部天性刚勇,悍不畏死,又十分看重同族。瓦剌众人当即暴怒,纷纷拔刀:“住手!谁敢动我们兄弟?”

  阿勒坦还没来得及下令阻止,其中两个性子急的瓦剌汉子,把帘子一劈,就冲进了堂内。

  事已至此,他总不能不顾族人性命,就算刀山火海也必须闯一闯了,于是大步迈入,对堂上官说道:“既然请我们来谈生意,为何要动刀动枪?贵国号称礼仪之邦,难道这就是你们的礼仪?”

  堂上官先是吃惊,继而怒喝道:“谁请的!谈的什么生意!胡说八道!我乃灵州守备,这里是兵部下设的议事处,你们这些夷狄持械擅闯,莫非想刺杀武官,挑起两国战火?来人,将他们拿下,若是抵抗,格杀勿论!”

  守备重重摔了个茶杯,从堂外涌入许多披甲执锐的精兵,要缴他们的械。

  阿勒坦心知中计,但自认为兵来将挡,大丈夫走一步是一步,没什么可犹疑的,就算独自迎战这数百精兵,他也悍然无惧。于是他拔出狭长的弯刀,直奔堂上官:“要打就打,使什么阴谋诡计,令人不齿!先拿下你,再找骗我们的人算账!”

  不远处的二楼外廊上,严城雪着从三品的绣孔雀补子绯色圆领衫,与一身银色豹头纹饰铁札甲的霍惇并肩而立,是两只心照不宣的文禽与武兽。

  议事堂内不断传出嘶吼与打斗声,兵刃敲击的声音铿然如裂石,严城雪抬了抬下颌:“几个蛮子,一刻钟还没拿下,你手下的兵该练练了。”

  霍惇面上略显尴尬:“没想这领头的鞑子身手如此了得,此人绝非寻常马贩。”

  严城雪道:“一个北漠贵族,伪装成马贩进入边防重镇,还怀有如此身手,想必别有所图,究竟是不是瓦剌部族的,还两说。看来我们这次是误打误撞,揪出了个奸细。”

  说话间,议事堂的土墙竟被撞破一个大洞,从洞内飞出两名吐血的兵卒,砸落在堂前校场上。

  阿勒坦踏砖而出,发辫上满是木屑尘土。他像头雄狮般甩了甩脑袋,抖去身上杂物,抬头朝两人所在的方向望来。锐利的目光穿透虚空,仿佛一条遍布棘刺的铁鞭,抽在两人门面上。

  霍惇感觉到一股带着怒火的杀气,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严城雪的身影挡住,朝下方叫道:“好身手!我来会你!”说罢,招手让几名亲兵将严城雪护向后方,自己踩着栏杆,从二楼纵身跃下。

  亲兵抛了杆长枪,他在半空抄住,枪尖划过一扇凛冽的寒光,直切向阿勒坦的腰肋。

  -

  一只灰白斑点的小型隼从空中飞落,停在男子戴着羊皮指套的手指上。

  男子罩在黑色布袍下的身形又瘦又高,像一根枯槁而支棱的胡杨树干。袍子盖住了脚,衣袖与前胸、后背缀着许多带铜扣的布带,长长地垂落下来,如同树干上缠绕着无数祭祀神灵的礼帛。

  他的眉目也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依稀只能看见一点鹰钩鼻的尖端。

  与隼的瞳孔专注互视片刻后,他像是得到了冥冥中灵性的传讯,沙哑地笑了一声。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矮墩墩的圆脸少年问:“大巫,你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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