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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 第 173 页

  “过不去。”豫王面无表情地站立着,连指尖都不曾动一下,“他们的阴魂来质问我了。”

  韩奔心头一惊,劝解道:“殿下刚刚做了噩梦?心思郁结易生梦,殿下还是看开点,放宽心。”

  豫王梦呓般说道:“那不像梦,太逼真……直到这下我鼻腔里还能嗅到血腥味,手上还残留着尸体的触感。”

  韩奔觉得自家王爷今夜的精神状态有点不对劲,不放心地说:“卑职去请府内的医官来,给王爷把个平安脉。”

  豫王叫住了他,问:“刚才,你可听到笛声?有点像羌笛,但又不是。”

  韩奔回忆了一下,摇头:“卑职只听见半夜零星的几声爆竹,王爷听见的丝竹声,大约是从教坊司那边飘过来的,为了元宵节鳌山灯会上的歌舞表演,教坊司的乐师和女乐们都在加紧排练。”

  豫王皱眉,总觉得并非丝竹,但又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声音。最后摇头道:“算了。除夕将至,你们也别巡夜了,回去与家人团聚罢。”

  韩奔微微笑道:“选择年关轮值的这批侍卫,哪里还有家?王府就是我们的家。”

  豫王把手按在他肩膀上,轻叹:“委屈你们了。”

  韩奔半跪下来,一边为他踩在冰冷砖面的赤足穿上毡靴,一边回答:“怎么就委屈了?以前在将军帐下当亲兵,整日操练,吃个饭都是囫囵的。如今在王府做侍卫,长胖十来斤,过去的腰带都束不住了。享福才是。”

  豫王手上一用力,五指陷入他肩膀的肌肉中,沉声问:“想不想回去吃苦?”

  “想——”韩奔顿住,又笑笑,“想想就算了。在京城也挺好。”

  豫王垂目看他,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心,随即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韩奔目送王爷的背影消失在后殿台阶上,方才回到值守的侍卫中,继续巡夜。他扫了一眼队伍,问:“新来的那小子呢?”

  “殷福?”一名侍卫答,“之前在啊。后来闹肚子,你放他去出恭,忘记了?哦哦,人来了。”

  韩奔见殷福从恭房方向走过来,蹙眉揉着腹部,脸色有些苍白。看到他后,习惯性地见人就笑,半边脸颊上露出个月牙形的靥涡,透着几许天真又甜蜜的孩子气。

  韩奔不明所以地心软了一下,对殷福说:“既然身体不舒服,就回房歇息,不用跟着巡了。”

  “谢统领关心,但其他兄弟能做到的,我也能,不需要照顾。”殷福不肯回房,坚守岗位。

  韩奔眼底掠过欣赏之意,说:“行,撑不住了再告诉我。”

  殷福朝他含笑点头。站得近了,借着明亮灯光,韩奔蓦然发现,这小子的瞳色是蜜一般的琥珀色,与靥涡相得益彰,给人一种软乎乎的感觉。

  ……想捏一捏这带靥涡的脸蛋,韩奔鬼使神差地想。

  随即回过神,暗啐自己一口,招呼众人:“走,继续。”

  豫王换了间寝殿,被侍女伺候着用热水泡完脚,重又躺回床上。他睁眼看着深色帐顶上银线绣的云海明月出关山,隔着十几年光阴,对战场上的幽魂喃喃低语:

  “记得。”

  “不会抛下你们。”

  “塞上苦寒,却是心安之地。”

  “再等等,时机总会来。”

 

 

第151章 关系有点复杂

  是夜,豫王府寝殿的门碎了。

  苏府小厮收到了自家大人亲笔的一封“今夜不回家,不必守门”的手书。贴身侍卫彻夜不眠,把某位访客留下的,散发着卤鸡爪味的纸条捏成了粉末。

  沈府主院正房内的灯火亮了又熄,熄了又亮,整整两日夜没有人出来,饭菜只送到门口,连窗棱缝儿里都透出了酒香。

  一岁零十个月的阿骛小朋友,在婢女姐姐的温柔陪护下,有吃有玩,乐不思蜀,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亲爹已经把他弃置了两天。

  腊月二十八上午,苏晏打开房门,刚抬脚就踢在门槛上,险些跌个倒栽葱。幸好身后的沈柒眼疾手快,一把捞起来。

  苏晏埋怨:“都是你,这下我越补越虚了。”

  沈柒轻笑着蹭了蹭他的后脑勺,“没事,慢慢再补。”

  “手撒开,撒开!来来往往都是人,疯了你。”

  “能在我府上留下的人,首要就是口风紧,保证一个字也漏不出去。”

  苏御史要脸,某些时候脸甚至比菊花重要,闻言心放下大半,推开沈柒,慢吞吞往外走。

  沈同知还想缠他,“再两天就除夕了,不如留下过年,初二再回娘家。”

  苏晏刻意沉着脸,眉梢眼角慵懒又餍足的春意,却似三月柳絮悄无声息地飘飞。他薄斥道:“什么娘不娘家,扯淡!我当然要回去,谁过年在兄弟家过。”

  一下床,他嘴又硬.了,把沈柒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拿绸带给捆在床上,这辈子都别想出房门半步。

  这个阴暗的念头一闪而过,脑海中随即又跳出了高朔的话。

  高朔来向他汇报陕西这半年的经历时,劝解道:“酒也一起喝得,觉也一起睡得,如此看来,‘兄弟’和‘娘子’又有何区别呢?苏大人想留着这块遮羞布,就让他留呗。”

  沈柒深吸口气,觉得心里好过了些,于是也不再强留,另做打算。

  苏晏嘀咕道:“就剩两天了,我要送人的拜年礼还没买齐,得赶紧回家开清单……不对,我得先把阿骛送回去,家里哪有婢女照顾他呢。”

  “到底谁家的娃,我帮你送?”沈柒说。

  苏晏连连摇头,急中生智,忽然想起个极合适的人选。他一拍大腿:“我怎么把应虚先生忘了?”

  大腿上有好几道牙印,这一下拍疼了,他气得在沈柒的小腿上踢了一脚,抱起阿骛就往门外走。沈柒命人备好马车,想亲自送他,也被直接拒绝了。

  苏晏在路过的集市上买了不少年货,同拎着去陈实毓的医庐。

  陈实毓悬壶济世,快过年了还开着医庐接待病人,见苏晏进来,微愣后起身迎接:“苏大人从陕西回来了?一路都平安顺遂罢。”

  苏晏笑着把年货放在桌上:“前几日回来,放心,不是来看病的,是来看应虚先生的。”

  陈实毓捋须而笑:“苏大人仁厚,老朽愧不敢当,回头就把年礼送去贵府。”

  说话间又觉得他怀中娃娃眼熟,定睛一看,“这不是豫王世子?”

  苏晏顺势把阿骛放在地上,任他爬条凳玩儿,对陈实毓拱手:“这事儿还得辛苦应虚先生,把孩子送回去。”

  “苏大人不是与豫王殿下有旧,这是何意?”

  苏晏尴尬地笑笑:“有旧是有旧,但也有点龃龉,如今不好碰面。还望应虚先生不嫌麻烦,帮我跑一趟豫王府。”

  陈实毓答应了,并说愿意卖自己这张老脸,帮他在豫王面前尽量化解。

  苏晏连连说不用,只要把世子送回豫王手上就行。

  陈实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当即关了医庐,带着阿骛坐车来到豫王府,通报后进了门。

  奶妈们听说世子回来,一涌而上抱起阿骛,又是亲又是哭,心疼他在外面受了委屈,甚至还有人小声骂了声:“这爹是怎么当的!”

  长史崔醍匆匆迎上来,拱手:“应虚先生真是及时雨啊!在下正想命人去请先生呐。”

  陈实毓怔道:“怎么了崔长史,可是你家王爷出了什么事?”

  崔醍说:“王爷这几日抱恙在身,夜里睡不好,噩梦不断,性情也变得暴躁许多。府内的医官开了宁神败火的药,不见效果,还望应虚先生前去看一看。”

  陈实毓为难道:“老朽是外科大夫,不是内科,怕不对症……先看看什么情况吧,不行再找其他大夫。”

  崔醍大喜,领着他前往后殿。

  豫王坐在圆桌旁,抱着头,双肘撑在桌沿,一动不动。听见通报方才抬头,疲惫地看了陈实毓一眼,道:“毓翁来了。”

  “四殿下。”陈实毓上前,在旁边的圆凳坐下,观颜察色。见豫王精神有些萎靡,印堂无光,眼眶底下透着乌青,眼白布满血丝,像是邪火犯心的失寐之证。又切了脉搏,躁乱不安。

  “殿下哪里感觉不适?”

  “……胸闷欲呕、头昏耳鸣、焦躁难宁,心里总憋着一股火气,恨不得暴起发难。有时分不清醒耶非耶,犹如庄周梦蝶。”

  “长史说殿下噩梦不断,梦见什么了?”

  “毓翁难道不知?”豫王用一双困兽般的眼睛看他,于重重束缚的绝望下闪着狂暴而锋锐的凶光:“此心不改,此志难夺,遇风为虎,乘云化龙——这不正是你亲口劝本王的么!”

  陈实毓吸了口凉气,似乎发现了症结所在。

  如果说豫王面上表现出的是一片泥泞沼泽,内心是一条沉郁而奔流的大江,如今这条江已泥沙浑浊、水位暴涨,滚滚洪峰即将冲垮理智的堤岸。

  若无连日暴雨,江水不会忽然变成这样。

  但他望闻问切后,尚未找到这异常状态的激发点。

  陈实毓皱眉捋须思索良久,最后才道:“老朽先为殿下施针,降一降犯心邪火,再开些助眠药物。但这些都只能治标不能治本。除了己身,殿下可有感觉到外界有任何异常?譬如听见什么、看见什么,受了什么刺激。”

  “笛声……”豫王按捺着胸口窜动的恶气,闭上双眼,“仿佛在梦境里,又仿佛在现实中;近在耳畔,又远在天际。醒后再去倾听,杳然无踪。”

  “幻听?什么样的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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