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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 第 179 页

  他闲着无事,便指使小内侍富宝去打听,是谁家的马车,为何停在午门外。

  富宝过去了一趟,很快回来禀道:“小爷,那是苏大人家的马车,等着他出宫。驾车的却不是他家两个小厮,是个奴婢不认识的冷面汉子,看打扮像个侍卫,腰间佩剑,看人的眼色比寒风还刺人呢。”

  清河不爱下人前呼后拥,这么久了家里也就两个小厮打理,什么时候忽然多了个侍卫?他骤然想起,褚渊说苏晏收了个江湖上的武功高手做贴身侍卫,与之关系暧昧,莫非就是马车上那个?

  朱贺霖当即拍案而起,从车厢里蹿出来,吓了富宝一大跳。

  眼见太子大步流星往那辆马车去,富宝只好快步跟上。走到近前,发现那侍卫仍抱着剑,直挺挺站立在车辕旁,似乎连睫毛都不曾眨过一下,石雕似的眼望皇宫方向。

  朱贺霖站在他面前,清咳一声,他也只当没听见,继续做石雕。

  富宝忙喝道:“这是太子殿下,还不速速见礼?”

  荆红追本不想搭理。但又想到自己得罪权贵无所谓,连累大人却不好,于是抱拳低头:“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朱贺霖皱眉:“庶民见储君,如何行礼,清河没教过你?”

  荆红追语调平板:“大人教过。但草民愚钝,学不会,还请殿下恕罪。”

  “……果然是江湖草寇出身,不懂礼数,胆子倒不小。”朱贺霖一想到连这种货色都敢占苏晏的便宜,更是怒火中烧,“小爷不恕罪又能怎的?今儿你不给小爷跪下磕七八个头,就休想竖着走出承天门!”

  荆红追瞥了一眼面前的大铭储君,尽管才十四五岁,却像一头足够凶悍的狮虎幼兽,骄纵恣肆中透着上位者的威严。

  苏大人以前整天就伺候这个傲慢小鬼?的确够辛苦的。

  朱贺霖见荆红追长相平凡,很是不屑,可对方这一眼刮过脸皮,仿佛苍穹裂电、冰河倒卷。他被一股凛然如雪山的剑意击中,暗自心惊,不由得收起轻视之心。

  他从小好武,在武学上颇有天赋。但宫中侍卫与武师因他身份高贵,喂招时不敢尽全力,又得皇帝授意,不得教习高深武功,以免穷武误政。故而他就算与十几个侍卫对打,也总觉不痛快,似乎体内压抑的一股力量怎么也发挥不出。

  如今被荆红追瞪了这一眼,仿佛自冰天雪地间窥见另一重境界,心神为之所夺,整个人竟然愣住了。

  富宝见太子神色反常,连叫了几声“小爷”都没反应,大急,叱问荆红追:“你对殿下施了什么邪术,还不快解开?殿下若是有事,连你家大人都担待不起!”

  荆红追冷淡道:“我什么都没做。”

  富宝跳脚。朱贺霖陡然清醒过来,拽住了富宝,警惕又好胜地盯着荆红追:“你的武功有多高?”

  荆红追说:“很高。”

  “一点也不知道谦虚,不要脸。”富宝嘀咕。

  朱贺霖又问:“你的武功是哪里学的?”

  荆红追道:“不能说。”

  朱贺霖冷哼一声:“匹夫之勇而已,小爷才不稀罕。”

  荆红追答:“哦。”

  哦……哦个屁哦!这他娘的什么鬼脾气,清河竟然也能忍?还跟他亲嘴,也不怕嘴烂掉!朱贺霖正要发作,荆红追忽然转眼望向皇宫方向,说:“大人出来了。”

  朱贺霖下意识转头去看,广场尽头空荡荡,左右掖门并无动静。他刚要开口嘲讽,却见右掖门缓缓开启,一顶小轿从内出来,的确是自己吩咐备在南书房外的轿子。

  一时也顾不上找这刺头侍卫的麻烦,朝轿子迎上去。

  荆红追施展轻功,青烟似的飘过朱贺霖身旁。朱贺霖微怔后大怒,叫道:“你敢抢在小爷前面?尊卑不分的东西,滚到后面去!”

  周围值岗的禁军听见太子怒喝声,当即拔刀出鞘,只等一声令下便冲过来拿人。

  苏晏掀开轿帘一见这情形,险些滚下轿来,心道这两个是刀枪对炸弹,凑堆对还不炸个遍地开花!

  阿追一身江湖气,藐视权贵,想让这家伙在太子面前俯首贴耳决计不可能。朱贺霖是个只能顺毛摸的小霸王,喜怒不定,偏偏又知晓了他和侍卫之间的暧昧关系,万一发作起来,下令禁军出手,他连灭火都来不及。

  造孽啊!早知道就不让阿追在午门前等了,平白惹出事端。

  苏晏急忙叫停轿子,钻出来,提着袍角朝朱贺霖跑去,一边朝荆红追飞眼风,示意他别上前接自己,先回到车厢里去,给太子留面子。

  荆红追看懂了,虽然脸色黑沉,但还是听从自家大人的指令,转身回到马车旁。

  朱贺霖得意地笑了笑,放慢脚步,等待苏晏向自己奔来,然后双手扶住他的胳膊,说:“跑慢点,雪天地滑,摔了怎么办?”

  苏晏喘气道:“臣怕小爷久等,不快不行啊。”

  朱贺霖见他完好无缺地从父皇书房里出来,天大的气都消了,把他冰冷的手捂在掌心搓了搓:“外面冷,去马车里,咱们边走边聊。”

  苏晏装作无事发生:“那臣先去和侍卫打个招呼,叫他先回去。”

  朱贺霖现在听不得“侍卫”两个字,于是在他手背上拧了一把,气呼呼道:“是不是他?”

  苏晏疼得拍了一下太子的手背,“什么是不是,好了好了别东拉西扯,快上车。”朱贺霖还想盘问,被他拽着袖子拖着走。

  路过自家马车时,苏晏对荆红追说了句:“皇爷命我去鸿胪寺查案,小爷督办。这案子紧要,你先回去,我忙完就回家。”

  荆红追道:“属下不放心大人的安危。”

  苏晏见太子瞪荆红追,连忙说:“皇爷派了一队锦衣卫精锐做护卫,安全无虞,你放心。入夜前我就回去。”

  荆红追这才点点头,又叮嘱了句“大人小心,宁可叫人犯走脱,也别轻身犯险”,随后坐上车辕,驾着马车离开。

  朱贺霖在一旁酸溜溜道:“主仆情深,感人得很。”

  苏晏厚着脸皮继续装无事发生:“一般一般。哪个官员或是世家子弟身边不养些侍卫呢,小爷总不能让我出入之间一点护卫都没有吧?”

  “那你换一个侍卫,换一打也行。不要这丑八怪!”

  “他对我忠心,武功也高,用得顺手。不过既然小爷这么说了,臣就去换几个玉树临风的英俊侍卫,看着也养眼。”

  “……算了!”朱贺霖不甘地咬牙,凑到他耳边低声威胁,“以后不准他再亲你,听见没有?否则我砍他上下两个头!”

  “是是,都听小爷的。”苏晏说。

  朱贺霖嫌他态度不诚恳,把人拽上马车后,硬压着洗嘴。

  苏晏拍苍蝇似的手臂一通乱甩,恼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哪来这一套浪荡子的风气!”

  朱贺霖反驳:“哪里小了!这年一过,他们就要往我宫里塞各家淑女的画像,要让我挑太子妃哩!”

  苏晏愣住:“太子妃……这么快?”

  “过年十五了,父皇说先定下人选,让女官好好教养对方一年,十六就要大婚。小爷说什么女人都不想娶,哪怕天仙下凡也不要,还被父皇训斥了一顿。”朱贺霖有些沮丧,“想想就堵心。”

  苏晏还是觉得太早了。朱贺霖才多大呢,哪里能成熟地对待感情、经营婚姻?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入乡随俗,不能从现代人的思维出发,但总归心里不自在。

  朱贺霖问:“你呢?过年虚岁十八,父母不催婚?”

  苏晏心不在焉,随口答:“催。要替我提亲呢,但我拒绝了,说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二十以后再说。也不知父母同不同意。”

  “不同意怎么办?”

  “凉拌。腿长在我自己身上,他们还能强拉回去,摁头拜堂不成。”

  朱贺霖笑了:“说得对。”

  苏晏提到这个话题也觉得烦心,反正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干脆不想。

  朱贺霖勾着他的肩膀,在摇摇晃晃的车厢中,把脸挨过去:“你说,下次父皇再提太子妃的事,小爷就说已经有中意的人选了,非他不娶,好不好?”

  苏晏吓一跳,心里有种不祥预感,忙问:“你要拿谁家姑娘当挡箭牌?”

  朱贺霖不高兴地嘟囔:“才不是挡箭牌!更不是姑娘。小爷是说真的……”

  “说真的更完蛋!”苏晏声色俱厉,“毛还没长齐呢,就想搞基?不怕皇爷抽你,难道就不怕朝臣和天下百姓知道当朝太子好龙阳?你这太子还想不想当了?!”

  朱贺霖撇嘴:“哪个士大夫家不养娈童,民间还娶男妻。”

  “那不一样!你是储君,是国本,将来是要替大铭王朝绵延帝嗣的!你要是还记得我在东苑偏殿对你说的一番话,顾念我与你同舟共济、为你劈波斩浪的决心;还记得你向过我许过的诺言——要当个好皇帝、盛世明君,就绝对不要对皇爷说任何大逆不道的话,明白吗?!”

  朱贺霖怔怔地看他,说:“道理我都懂……”

  可不能“然并卵”啊弟弟!你这是自毁前程,会要了我的命!

  苏晏用力捏了捏他的手,“那就去做该做的事!朱贺霖,你现在没有选择的权利,更没有退路。有些话,不等你登到峰顶一览众山小的时候,就绝不能说出口,明白吗?!”

  凝重的神色在太子脸上一掠而过,他似乎在瞬间又被迫成熟了几分,品尝到撷取甜美果实之前必须忍耐的苦涩。

  朱贺霖长出一口气,神情逐渐坚实,反握住苏晏的手,“我明白,你放心。”

  -

  南书房内,蓝喜奉命去拟旨,正要告退,景隆帝忽然问:“豫王告病几日了?”

  蓝喜恭敬回禀:“五日了。”

  皇帝起身,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朕这个兄长也该去他府上探一探病,看究竟是病在身上,还是病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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