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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 第 200 页

  这几个本该在坤宁宫值夜的宫人,也在偷溜的行列中。

  见事败露,宫人们不得已大哭着承认,反正也没有娘娘可以侍奉,守着个空宫殿过元宵何其无聊,便起了玩心,相约溜出去逛灯会,就连宫殿如何起了火,也不清楚,更别说及时救火了。

  “轰隆”一声,又一根主梁坍塌,飞舞的火星窜上夜空,热浪扑面。

  火光照着朱贺霖的脸。在这一瞬间,他仿佛被狂暴的怒恨吞没,从目中放出狰狞的寒光。

  就因为他们擅离职守,母后的遗物没有了,唯一可供缅怀的宫殿也被烧成灰烬!这些狗奴才,不敬先皇后,不忠本职,在储君面前还满口谎言,诸般推卸责任,企图逃避责罚……该死,统统都该死!

  他反手拔出侍卫腰间佩刀,二话不说,划向为首那名最为狡赖的值夜內侍。

  鲜血飞溅,那名內侍捂着咯咯作响的咽喉,向旁栽倒。

  其他宫人被吓到,尖叫四起,死亡面前全然忘了规矩,起身四散逃窜。

  他们若是请罪求饶,或许还能稍稍平息东宫的怒火,如此畏罪奔逃,更是彻底激怒了太子。

  朱贺霖三两步赶上去,又杀了一个。有个內侍昏头昏脑地回身,撞上了怒气未消的太子,也被一刀砍了。剩余的被侍卫捉住,摁倒在地,哭号声震天。

  景隆帝在仪仗队、众内官与御前侍卫的簇拥下,赶到坤宁宫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在场所有侍卫、宫人都赶忙跪地接驾,唯独朱贺霖拎着把滴血的腰刀,于熊熊火光中骜然回顾,满面厉色,显出几分鹰视狼顾之相。

  景隆帝一拍龙辇扶手,沉声喝道:“——太子!”

  朱贺霖身躯一震,如梦初醒般,腰刀落地。

  面前是火海,地上是血泊,皇帝沉痛地闭了闭眼,下令:“全力救火,勿使迁燃其他宫殿。涉事人等,全部拿下,交由司礼监提督太监,待审明情况,按律惩处。”

  停顿了一下,又道:“太子,随朕去养心殿。”

  坤宁宫烧得沸沸扬扬,彻夜灭火,喧嚣不断,毗邻的乾清宫不得清净,皇帝便移驾养心殿暂住。

  朱贺霖低头站在殿门外,浑身烟火味,石榴红色曳撒下摆,溅染着斑斑血迹。

  皇帝深吸口气,说:“去沐浴更衣,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进来回话。”

  內侍领着太子去偏殿。

  一刻钟后,朱贺霖换了身常服进得殿来。

  景隆帝坐在罗汉榻上,手肘支着炕桌,指尖用力揉捏眉心。朱贺霖往他面前一跪,红着眼眶,哽咽道:“父皇……”

  皇帝闭着眼,没有搭理。

  朱贺霖哀哀地又唤了声:“父皇。”膝行向前,把龙袍下摆在手中紧攥住,放声大哭:“父皇,母后没了,所有东西都没了……”

  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疲惫:“起身罢。”

  朱贺霖不肯起来,犹自伤心,“连一片纸、一支钗都没留下,将来儿臣思念母后时,又该如何自处……”

  皇帝道:“你还是想想,经此一夜,东宫残暴之名传至朝堂内外,你该如何自处罢!”

  朱贺霖第一次杀人,心中却丝毫没有惧意,含泪望着皇帝,问:“他们不敬母后,玩忽职守,难道不该杀?”

  “就算该杀,也得依律来杀。的确,內侍不比外臣,说是家奴也不为过,但自古以来,除了暴君,几曾见天子或是储君亲手杀宫人?还连杀三人,有没有点为君的体面?你哪怕叫侍卫,将他们杖毙当场,也好过亲自动手。”

  景隆帝摇摇头,“杀几个犯错的下人事小,坏了心情事大。更麻烦的是,万一有人借此大做文章,用‘上天有好生之德,太子残暴失德’的帽子来压你,一顶压不动,十顶、二十顶,百人千人众口铄金,你又该如何自处?

  “今夜之事,你太冲动了!”

  朱贺霖这才觉察出不妥来,但悲恸依然在心底蔓延,仿佛再次失去了母亲一般,只乖乖听训,不说话。

  景隆帝俯身向前,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母后生前,以心地仁慈、善待宫人著称,而今你却让鲜血染红了她宫殿前的白石地面。她在天有灵,见此一幕,会褒奖你么?”

  如此一问,朱贺霖方才羞愧难当,悲声大哭:“母后,儿臣让你失望了……”

  景隆帝等太子哭完一阵,淡淡道:“明日,你去太庙,去你母后灵牌前跪着。好好想明白,何为君王之道。”

  他挥挥手,示意太子回去。

  朱贺霖抽噎着,顿首告退,离开养心殿。

  殿内只余皇帝一人。片刻后,蓝喜轻手轻脚走进来,小声叩问:“皇爷,汤池备好了,是否沐浴更衣?”

  景隆帝闭目靠在垫子上,低声道:“朕头疼……”

  蓝喜心下一凛。

  皇帝素有头疾,一年要发作几次,但这次与上次大发作才间隔不到一个月,是前所未有的密集。而且,皇帝看着清雅平和,实则心性坚毅,哪怕疼得厉害时翻江倒海,也几乎不出声示弱。看着今夜太子所作所为,对他震动很大。

  蓝喜上前,轻巧摘下冠帽,一边为皇帝按摩头部穴位,一边轻声劝解:“小爷因坤宁宫被烧毁而发怒,实乃一片孝心,杀几个犯错的宫人,也是他们该当的惩罚,皇爷也别把这事看得太重了……您不是说过,小爷颇有先帝年少时的风采,先帝可是十岁就亲手杀过劫匪,就连豫王殿下,也是十二岁就上阵杀敌。小爷过年十五,血气方刚,杀人而面不改色,实为勇武……”

  “——别说了。”皇帝喝止。

  蓝喜连忙告罪:“是奴婢多嘴。”

  皇帝沉默片刻,说:“是朕这十几年来溺爱太过,没有好好锤炼他的心性。”

  蓝喜不敢接腔。

  皇帝又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蓝喜眼珠一转,说:“梅花香归香,却不能入药。苏少卿曾献了个方子,说用白菊花煎水熏蒸头部,能大为缓解头疼,皇爷要不要试试?”

  “苏……”皇帝把名字在嘴里含着,来回拨弄,仿佛唇齿间余香犹存,“试试罢。”

  -

  朱贺霖走到端本宫门口,忽然停住脚步,思索片刻,突然折向午门方向。

  富宝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问:“小爷要去哪里?”

  朱贺霖红肿着双眼,说道:“这事有点不对劲……我要去找苏晏。”

  “可眼下已经四更,圣驾回宫,宫门下钥了。要不,等天亮再出宫?”

  “天亮我就要去跪太庙,还不知父皇会罚我跪几天。不行,我现在就要见他!”

  富宝知道太子一旦拿定主意,谁也劝不动,只得妥协,“宫门钥匙在司钥长手中,没有圣命难开宫门。要不这样,奴婢就在门旁守着,等天亮一开门,奴婢立刻去找苏大人,请他去太庙见小爷?”

  朱贺霖想了想,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点头说:“行。”

  -

  永宁宫,卫贵妃站在廊外台阶上,遥望坤宁宫方向,对着久未熄灭的火光露出艳丽笑容。

  “这真是……元宵最美的一场烟花。”她娇声笑道。

 

 

第173章 能为你们赴死

  圣驾匆匆回宫,留下一件黑貂毛滚边的暗银色大氅,说是赐给苏卿御寒。

  苏晏臂弯里搭着御赐之物,一步步走下城楼台阶,思绪还有些发飘。

  方才和皇帝……怎么就亲上了呢?是当时的气氛渲染,还是真的心有所动?紧接着险些擦枪走火,要不是突发意外,如今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我要是继续拒绝,他会尊重我的意愿,还是会放弃不强迫的原则?

  啧,还说什么“脱光了也不稀罕碰一下”。这特么一件没脱还多裹着一件呢,刚刚顶在屁股上的是什么,棒槌吗!

  苏晏再次生出了危机感,觉得不能过于相信对方的自制力。景隆帝是难得的克己的明君没错,但他也是个男人,不可能一点冲动都没有,看来自己还是要尽量避免这种氛围暧昧的独处。

  广场上依然张灯结彩,短暂的骚动后,人群又恢复了原样。毕竟对普通民众而言,皇宫实在是个遥不可及的存在,即便发生火灾,也自有官兵们会处理。

  苏晏走了十几步,忽然看见沈柒站在不远的灯火阑珊处,目光穿过人流投注过来。

  这目光是夜色中的一盏孤灯,灯火中的一点寒影,苏晏下意识地快步迎上去,也顾不得会被那四个暗中保护他的御前侍卫看见。

  他毫不犹豫地握住了沈柒的手,唤道:“七郎。”

  沈柒用大拇指揉着他的手背,视线掠过他臂弯里的大氅,沉声问:“没事罢?”

  苏晏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不禁有点心虚,回答:“没事。对了,我在城楼上看见皇宫失火,是哪处宫殿?”

  沈柒道:“目前尚不清楚。”

  这火为何起的如此凑巧……苏晏注视沈柒,目露询问之色。

  沈柒微微摇头,表示此事与他无关。

  既然沈柒说不是,那就不是。宫殿木料搭建,本就易燃,今夜又四处灯火,也许真是意外。

  苏晏与他并肩而行,往金水桥方向走出广场,边走边谈事,“听说你这几日都在追查八瓣血莲印记,可有收获?”

  沈柒道:“因为涉及隐剑门刺客,怀疑与江湖门派有关,北镇抚司将之与各门派的徽记逐一做了对比,几个图案近似的,经过调查都排除了嫌疑。目前尚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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