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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 第 217 页

  苏晏还记得前世在网上看到的科学解释,说是因为爆炸中心会形成瞬间的负压力区,空气流向爆炸中心给予充足氧化,扬起的粉尘在周围形成多个粉尘云,发生连环爆炸,直到浓度降低才结束。

  豫王颔首:“朝廷对火药、火器管制得紧。民间除了制作烟花爆竹之外,不许大规模生产火药,哪怕配制出来,纯度也低。本王也有些怀疑,这隐剑门,还有什么七杀营,哪来手眼通天,能弄到许多火药?”

  沈柒问:“白纸坊的火药库爆炸,莫非也是尘爆?”

  苏晏摇头:“这我就不敢肯定了。但火药库本就是危险之地,定有重兵把守,对方能潜入其中,引爆库存火药,或许真有内应也说不定。”

  沈柒道:“听闻边关异动频频,大铭与瓦剌、鞑靼或将开战。在这个微妙关头,兵部库存火药爆炸,备战又缺乏弹药,赈灾又糜耗人力物力,怎么看,都觉得对方用心险恶。”

  北镇抚司擅长侦刺,消息灵通,苏晏也没问他从何得知边关军情的,认同地点头:“一石二鸟啊……或许还不止二鸟……”

  马车在这时停住,小北唤道:“大人,到家了。”他跳下车辕,去搬步梯。

  苏晏站起身,有些耳鸣,眼前一阵发黑,不知被谁揽住。

  他喃喃道:“这脑震荡有点严重,近事遗忘了好像……我竟然想不起来,今夜去了哪里?为何而去?”

  沈柒与豫王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紧张担忧。

  沈柒扶他慢慢坐下,温声道:“今夜你和阮红蕉去了临花阁,我得知后不放心,也去了。”

  豫王道:“本王跟踪殷福到临花阁,遇见你和沈柒,还有乔装成‘红姑娘’的荆红追。”

  沈柒暗骂一声:就觉得什么红姑娘妖气得很,果然是那草寇女装,珠花硬投,还想逼清河梳拢他不成。贼鼠东西,迟早做了他!

  苏晏恍惚想起大半,说:“对,阿追乔装打探,也是因为浮音。他发现暗巷墙根处出现血莲印记的当夜,浮音就会去临花阁,所以今夜——”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苏晏怔了片刻,忽然一拳捶向车厢墙壁,被沈柒和豫王双双用手掌垫住。

  苏晏咬牙道:“——下得好一手棋!”

  “怎么?”

  “你想到什么?”

  苏晏越想越郁闷,觉得自己不该犯这个错误,“今夜,你、我、他,阿追、浮音……都成了那人的棋子,被牵制在这一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临花阁内,甚至连皇爷也不例外。南城兵马司的大队人马来精准抓嫖,难道不是出于上面的授意?无意中也导致了白纸坊的夜间巡逻力量削弱。”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苏晏叹道,“上次坤宁宫一局,他下‘暴’,我下‘孝’,赢了他一手。这次一个不查,被他扳回一局,用临花阁做幌子,把火药库炸了。我……我郁闷啊……”

  沈柒劝道:“既然是对弈,难免各有输赢,对方又共于布局,环环相扣。我等一时不查,再破局反击便是,不必太过懊恼。”

  豫王也道:“百密尚且一疏,人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未卜先知?”

  苏晏依然情绪低落,扶着门框一步三摇地下了车,嘴里曼吟:“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豫王看了看沈柒,低声说:“这事儿对清河打击有点大,怎么办?”

  沈柒皱着眉琢磨:“他遇上了劲敌,棋输一招又受伤,今夜怕是不好过……”

  “得有人陪着,开解开解。”

  沈柒生出了警惕,“下官自会尽力,不劳王爷费心。”

  豫王嘲道:“你进门三步,就会被御前侍卫拦住,信不信?只有本王进去,他们不敢拦。”

  两人正在互别苗头,苏小北把步梯搬回车上,咕哝了一句:“想多了你们。”

  “什么意思?”豫王和沈柒转头瞪他。

  忽听苏晏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小京,早饭好了没有,饿死我了!今天不吃春饼、灌肠、胡辣汤,要青菜蛋花粥,老爷我刚吐的,养养肠胃。”

  停顿后,又补充一句:“中午吃烤鸭、枸杞炖羊排,养完肠胃,得进补。”

  沈柒豫王:“……”

  苏小北:“就说您二位想多了吧,大人没事。能吃能睡,还能继续刚。”

 

 

第185章 犯君臣之大忌

  苏晏吃了一小碗青菜蛋花粥,沐浴时趴在桶沿昏昏入睡。

  苏小京进来添水时,见他睡得沉,便问苏小北:“要不要叫醒大人?再迟就赶不上早朝了。”

  小北道:“头晕成那样,一路吐回来的,还早什么朝哇。请假!”

  两人合力把苏大人弄出浴桶,擦干净换上寝衣,塞进被窝里。中途苏晏惊醒,睁眼看了一下两个小厮,很放心地咕哝几声,又睡着了。

  许是受了震荡的大脑也想得到更好的歇息,这一觉足足睡了六个时辰,苏晏朦胧转醒时,两眼放空地望着帐顶,不知今夕何夕。

  他发了半晌的呆,叹道:“老祖我一睡五百年,谁料醒后世界剧变,天地灵气荡然无存,修真界再无破碎虚空之人。也不知当年一手创立的道门,如今是何模样。”

  抱着被子翻个身,又叹道:“末日降临,丧尸围城,出去就是个死,躲在家中也未必能苟活多久,祖传玉佩里的空间和灵泉,到底有什么用呢,要不要撒一把种子试试看?”

  “——如此,朕该称你为真人,还是农夫?”

  苏晏一惊,猛地转身望向声音来源处,见卧房内站着一名男子,正在抚弄窗边那盆报岁兰的花瓣。

  竟是微服的景隆帝。

  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他居然毫无所察,还被看见了刚睡醒时脑子抽风的模样。苏晏大窘,鸵鸟似的把脑袋缩进被窝里去。

  皇帝轻笑,走过来坐在床沿,拍了拍隆起的被面,“出来,别躲了。贺霖小时候硬拉着太监宫女演三国,追着来奏事的朝臣喊‘大耳贼休走,可敢与本侯一战’,动静可比你大多了。”

  “皇爷也说了,那是太子小时候。”苏晏越发尴尬,把自己裹成个球,就是不肯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的孩子气传染,皇帝促狭心起,将手探进被窝,去摸他寝衣里面。

  皇帝似乎在室外待久了,手指犹带着二月料峭的寒意。苏晏被冰得受不了,扭来扭去笑出声,最后把被子一掀,说:“不躲了不躲了,臣认输便是。”

  他想下床穿衣,被皇帝摁回枕头上。

  “躺着罢,听说昨夜地下密道爆炸,你受了伤。”

  “被震得有点晕,没事,睡一觉好多了。”

  苏晏执意不肯躺,穿上外袍非要起身,最后妥协,拿了床棉被垫在后背,倚坐在床头。

  他将临花阁一事细细道来,末了说:“臣怀疑,昨夜引爆火药库与之前借坤宁宫大火生事,是同一个人所为。”

  皇帝微微颔首:“你称之为‘弈者’。”

  “对。都怪臣不察,昨夜输了一手。”苏晏懊恼道,“皇爷微服出宫,可是去白纸坊暗访?不知情况如何?”

  皇帝一声叹息。

  昨夜三更时分,爆炸声震宫阙,他接连收到密报,先是御前侍卫说临花阁地下密道爆炸,导致地面塌陷,幸而追贼的豫王、沈柒与苏晏得以生还,并无大碍。

  而后又有锦衣卫来报,说兵部火器库爆炸,白纸坊陷入火海,民众伤亡未知。

  再后来,兵部来报,说五城兵马司兵卒尽出,正在灭火。

  皇帝急召内阁诸位阁臣与兵部、工部、户部尚书商议,还另外指派了巡城御史,负责调查爆炸原因。故而今早奉天门罢朝,相关人员都赶去现场了。

  如此大规模的爆炸,前所未有。皇帝不放心,天亮后带着侍卫微服去了白纸坊。

  但见烟尘蔽空,昼如晦冥,坍塌的居舍绵延不绝,方圆两三里之内皆成废墟,死伤民众不计其数,断臂折足破头者枕籍于街,惨状难以言表。

  苏晏听了,心情十分沉重,说:“得赶紧隔离易燃易爆区域,防止连环爆炸,救助废墟里的幸存者,治疗伤患,安顿灾民。”

  皇帝道:“三部主官已着手去做了。附近的寺庙、道观已尽数敞开,容留灾民,兵马司还下了临时征发令,让全城大夫前往救治。除了药材,还有食水、衣被等物资,户部也在尽快统计应需,向国库支领,或向商户募集。”

  苏晏这才放了半颗心,又提醒道:“虽然天气寒冷,但也要小心瘟疫,死者与死畜的尸体应及时清理,避免腐烂污染水源与空气。”

  “有道理,朕回头再从京军调拨一批兵士,负责清理尸体。只是死难者多面目全非,甚至连全尸都找不齐,无法确认身份的,只能统一焚毁。”

  苏晏点头:“如此臣也没什么可建议的了。臣如今要做的,是尽快把幕后的‘弈者’逼出来,以免他再想出更歹毒的招数——为逞私欲而陷万民于水火,这般丧尽天良,此人一日不死,臣一日意气难平,心结难消!”

  皇帝揉了揉他的肩膀,以示安抚,“关于此人的身份,你有什么猜测?”

  “臣尚不知他是谁,但怀疑有几个人物与势力,与他密切相关。”

  “你说。”

  “一个是七杀营营主。隐剑门虽然覆灭,但那只是摆在明面上的部分,如壁虎尾,必要时可以断之;内部的七杀营才是核心力量,营主未死,不少杀手仍在他的操纵下蛰伏暗处,不可不防。

  “七杀营貌似以八瓣血莲为联络暗号。但臣昨夜下到地底,见到他们所谓的‘明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血莲图案似乎不仅仅是联络方式那么简单……”

  “明堂?”皇帝冷笑一声,“看来他们不仅胆子大,野心也不小。”

  苏晏道:“臣认为,只有摸清了动机,才能推测对方的行为。倘若烧毁坤宁宫与引爆火药库的就是一个杀手营的营主,那么他弄得天下大乱,图什么?是对大铭有血海深仇,还是对国器有所图谋?

  “臣总觉得,他的身份与他的目的之间,还欠缺了些什么环节,不把这块重要的空白填上,就无法描绘出‘弈者’真正的面目。”

  皇帝思忖片刻,又问:“你刚才说,‘几个人物与势力’,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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