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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 第 222 页

  他用力将韩奔推倒在地,自己也踉跄了几步,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时候挣脱迷魂术的。是最后,我逼你今夜带我回王府的时候?你就这么想保护你家王爷,怕他担上弑君的罪名,被天下臣民讨伐?”

  剧毒导致四肢痉挛,韩奔眼神痛楚又悲凉,翕动嘴唇艰难地说着什么。

  浮音想走,但又不甘心没有得到答案,于是俯身细听——

  “在推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清醒了……我知道、不值得……也打算、和你恩断义绝……但是、看你伤成那样、武功尽失、今后……死生无人在意……我不忍心……就想着……拉你……一把……”

  我不忍心,就想着拉你一把。

  浮音茫然想着,他在说什么?假的,撒谎,没人会回头,师哥不会,韩奔也不会。这并非他的本意,只是迷魂术的作用。

  韩奔就是个工具,如今既不能为我所用,还会阻碍我的计划,清理掉不是理所应当?

  ——他不可能真心救我。

  ——就算有那么点真心,他又能给我什么呢?富贵、权势、随心所欲的生活?不,我早知道,这些他都给不了。

  ——那么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失神间,毒剑脱手落地。

  韩奔用痉挛的手指,一点点蹭过地面,艰难地握住了尖细如刺的笛中剑,用尽全力,扎进了浮音的小腿。

  浮音站不住,半跪下来,低头注视韩奔,很奇怪的,竟没有感到太剧烈的疼痛。

  大概是因为灌多了药,连身体的痛觉都麻木了,他想。

  “……韩奔。”他梦呓般唤道,“你要死了吗?”

  但韩奔已说不出一个字,开始大口吐着夹杂内脏碎块的乌血。

  “至少有你,来给我陪葬。”浮音轻声道,支撑生机的最后一口意气泄去,向下倒伏在他身上,“可惜啊,只有你一个……也好,也好。”

  他喃喃说着,闭上了猩红如血的双眼。

  梦中有笛声如清风绕绿枝。枝下有人,愿意拉着他的手,一起回家。

 

 

第189章 十分意想不到

  戌时三刻,微服出宫的景隆帝回到了养心殿。

  “朕不在的这段时间,可有什么要事?”皇帝一边洗脸净手,一边习惯性地问蓝喜。

  蓝喜禀道:“今日六部的奏本都送往内阁了,估计要到明日阁老们才会出具票拟,再送养心殿给皇爷御批。

  “还有,前两日李尚书等阁臣再三奏请太子回宫,说玉体贵重,太庙毕竟少人服侍,不宜久居。皇爷不是说,把消息透露给小爷那边,看他是什么反应么?”

  皇帝把脸上的热棉巾挪开些,露出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睛,眼睫上还沾着潮湿的水汽,“朕猜猜,之前不肯回来,这下又肯了?”

  “皇爷英明,猜得可真准!”蓝喜笑道,“小爷本来还说,在太庙为先皇后写经祈福,要住满七七四十九日,不肯回宫。昨夜爆炸过后,听闻养心殿窗槛与琉璃瓦掉落,唯恐伤及皇爷,今早急匆匆赶回来问安。但皇爷那时已经出宫了,奴婢好说歹说,才将小爷劝回端本宫呢,明日一早应该还会再来问安。小爷的孝心,那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皇帝把棉巾搁在脸盆边缘,由宫女端下去,“你也不必替他说好话。坤宁宫之事,朕还没有原谅他。”

  “是是,皇爷的爱之深责之切,与小爷的纯孝之心,那是两码事,不能混同。”蓝喜圆滑地说。

  皇帝笑骂:“老阉奴,一句话捧了两边。还有什么事?”

  蓝喜仿佛这才想起来,“锦衣卫同知沈柒递了密报,说有要事,恳求面君。人就在禁门外候着,等了有……半个多时辰了罢。”

  “沈柒?”皇帝略一沉吟,下令:“传他进来。”

  蓝喜领了口谕,走出殿外,吩咐內侍去禁门传旨。

  不多时,但见沈柒身穿藏蓝色御赐飞鱼服,随传旨內侍而来,在门外卸了绣春刀,稳步走入殿内。

  皇帝先前赐他奏事时不必下跪,沈柒抱拳行礼,请了圣躬万安,方才说:“臣有要事禀报。”

  茶香浮动,皇帝坐在圈椅上,端起桌面的黄釉茶杯,淡淡道:“什么事,说吧。”

  沈柒盯着皇帝执杯的手指,语出惊人:“宁王有不臣之心。”

  执杯的手指一顿,皇帝问:“何以见得?”

  “宁王在京城安插细作,暗中窥伺朝政、拉拢朝臣,散播对天子与储君不利的谣言,实乃居心叵测,阴图不轨。万望圣上明察。”

  “哦?”皇帝用杯盖推开浮叶,啜饮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的细作拉拢你了?”

  “皇爷料事如神。就在今夜,宁王细作向臣说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言论,意图诱臣改弦更张,为其效命。为了套他的话,臣还附和了几句。他话中骄狂悖逆之辞,臣不便一一言表,恐污圣听,但有一个称呼,引起了臣的注意。”

  皇帝似乎很有兴趣,向他微微倾身:“什么称呼?”

  “‘守门人’。他自称守门人,说背后是一条康庄大道。臣觉得这个字眼有些耳熟,思索良久,忽然想起——据守临花阁密道的龟公,也称自己为‘守门人’。”

  皇帝径自沉吟:这个细节,尚未听御前侍卫禀报过。昨夜地下密道爆炸,沈柒、豫王和苏晏就在当场,是不是真的,一问便知,沈柒不可能、也没必要去撒一个会被人轻易拆穿的谎。至于“细作”之说的真假……

  沈柒接着道:“于是臣不禁怀疑,隐剑门、七杀营,与宁王之间有什么关联?昨夜火药库爆炸,甚至更早前的诸多意外,是否也与宁王有关?”

  皇帝听了不置可否,反问:“朕有一点不解,你是从何得知细作的身份?”

  沈柒答:“冯去恶在伏法前,于北镇抚司诏狱里招认的。臣原本还当他临死胡乱攀咬,并未详查那个所谓的联络人,昨夜接触之下,才发现当时他的证词极有可能是真实的。宁王不忿信王之死,一边在朝臣中寻找效忠者,一边培植江湖势力,蓄养死士。除了怀有僭乱之心,臣无法想象他这么做还有什么其他意图。”

  “冯去恶……”皇帝缓缓道,“这个名字,朕很久没有听到了。

  “朕记得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从你口中,似乎……也和宁王归成一处?”

  沈柒知道皇帝说的是哪一次。

  去年六月底,苏晏即将离京的前一日。皇帝召他问罪,因为他假传口谕,擅自带中了春药的苏晏出宫,最后被罚在诏狱关押了半个月。

  而那次,其实是旧事重提,他和皇帝最早谈论此事,是在六月初七,苏晏生辰的那一天。

  苏晏在养心殿等待天子为他加冠,而皇帝迟迟未倒,正是因为从永宁宫回来的半路上,召见了进宫面圣的沈柒。

  “臣审问了冯去恶,得知去年宁王曾派使者来暗访他。臣怀疑他私下结交藩王,有所图谋,刚刚去他家搜寻证据,但那里被查抄一空,并找不出什么来往书信之类。臣窃以为此事关系重大,故而前来禀报皇爷。”

  沈柒当初这样禀道。

  那时皇帝很是重视,两人谈论许久,怀疑宁王暗中收买京官与天子亲军,阴有所图。

  可为什么,至今大半年过去,皇帝却仿佛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一样,对此毫无举措?刚刚听他再一次提起宁王,甚至露出了喜怒莫测的神色……沈柒心底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景隆帝将茶杯“砰”的一声放回桌面,“沈柒啊沈柒,你可知何为‘聪明反被聪明误’?”

  沈柒低头:“臣不知说错了什么,还请皇爷明示。”

  皇帝起身,踱到他面前,“抬起头来,看着朕——朕给你解惑。”

  沈柒转瞬间千百忍抑,直到确定神情与目光绝无异样了,才抬头,恭顺地望向天子含威不露的容颜。

  皇帝直视他,说道:“宁王不可能僭乱。”

  这句话说得十分笃定。沈柒微怔,不禁反问:“皇爷何出此言?”

  “因为他没有造反的心力,更没有造反的理由——一个无嗣而将死之人,争这张龙椅,给谁坐?”

  沈柒内心震惊,神情有些凝滞:“将……死?”

  “否则,你以为朕这半年多以来毫无动静,是因为对此事不以为意?”皇帝沉声道,“宁王得了肺痨,命不久矣。”

  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发浓厚,像漫天阴云,黑沉沉地朝他头顶压下来。沈柒攥紧了拳头,沙哑地问:“宁王远在河南封地,病情是否属实,还有待核查。”

  “朕刚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派了慰问的官员,带太医院的三名太医前往河南,为宁王会诊。”

  皇帝吩咐蓝喜:“请汪院使过来。”

  不久,汪春甫背着药箱赶到,还以为皇帝头疾又发作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皇帝道:“汪院使也去了。让他给你说说宁王的病情罢。”

  汪春甫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让他来举证的。于是详细又说了一遍当时的情况,最后总结道:“宁王殿下所患,的的确确是痨瘵,而且病情深重,并非一日之症。臣敢以四十余年从医经验担保,诊断错不了。更何况,就算臣误诊,其他两位太医也不会都误诊吧?”

  沈柒脑中嗡嗡作响,出于职业性习惯,又问了句:“确认是宁王本人?万一是个形容肖似的替身……”

  汪春甫笑了:“沈大人!宁王殿下才二十七岁。他还未出生的时候,老夫就已经是先帝秦王府里的医官了,如何会认不出,是不是本人?他前胸连着肋下三颗红痣,老夫诊治时看得真切,错不了。”

  痨瘵……是啊,一个得了绝症的藩王,又没有子嗣,有什么心力与理由谋逆篡位?

  宁王清洗了嫌疑,那么冯去恶的证词算什么?所谓的细作算什么?他沈柒今夜遇到的馄饨摊老板,与暗中盯梢他的褚渊,又算什么?

  沈柒面色寒凉,漠然道:“臣要见褚渊,褚副统领。”

  蓝喜尖声道:“大胆!你想见谁,皇爷就要召见谁?哪个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御前如此狂妄嚣张?”

  景隆帝摆了摆手,“他想讨个究竟,朕给他便是。传褚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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