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再世权臣 - 第 230 页

  沈柒抓住了企图暗杀太子的血瞳刺客。而他在朝堂上斡旋,又从民间如沸非议中挽救了太子岌岌可危的名声。这些也破坏了“弈者”动摇国本的计划。

  他和沈柒、荆红追破解鸿胪寺一案,废掉了浮音这个潜伏者,进一步触痛了“弈者”的神经。

  所以这些引发尘爆的面粉,从有备无患,最后变成了断尾求生。

  这是不是也从侧面说明了,虽然素未谋面,但“弈者”已经把他当做一个需要警惕的劲敌?

  所以对方控制荆红追、重伤沈柒,等于一口气削掉了他的左膀右臂。接下来,会怎么对付他?会像暗杀太子那样,直接弄死他吗?

  ……那似乎还挺容易的。

  苏晏捏捏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儿,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皇爷派来的那四大金刚护不护得住他。

  散值后,他拐去沈府探望沈柒,被拉着用了晚膳。为了不影响重伤员养伤,他谢绝了沈柒的挽留,在入夜后回到家。

  临睡前,苏晏格外谨慎地检查了门栓窗锁,为防万一,还在所有门窗上都绑了带铃铛的细线。

  他在床上辗转许久,迷迷糊糊刚有了点睡意,铃铛蓦然响了两声,把他惊醒。

  朝着后园方向的窗户,荆红追经常翻进翻出的那一扇。

  是阿追逃回来了吗?

  苏晏连外衣都顾不上披,光脚跳下床,冲到窗户边上,沉声喝道:“谁?”

  窗外没有动静。

  他又叫了声:“阿追?”

  窗外一个熟悉的低沉浑厚的嗓音道:“是我。”

  ——豫王?苏晏有些吃惊。

  依照这位亲王一贯的尿性,的确做得出夜闯寝室这种不要逼脸的事,但这种山雨欲来的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情发 骚?近两次碰面,自己刚对他有了点好脸色,就敢蹬鼻子上脸,这是记吃不记打呀!

  苏晏把指关节压得啪嗒作响,语气冷淡地问:“王爷夤夜私访,与礼不合。有什么话,明日天亮去大理寺官衙说。”

  豫王隔着窗户说:“清河误会了,本王不是来骚扰你的。”

  “可王爷已经扰人清梦了。”

  外面稍作沉默,声音变得低沉:“本王今日送了韩奔最后一程,回来的路上见到你和太子同行,从白纸坊的废墟里出来,脸色凝重,想必心情也很糟糕。所以今夜本王来找你喝酒。”

  苏晏微怔,道:“酒入愁肠愁更愁,还是算了吧。”

  “一醉解千愁。可惜本王千杯不醉,但求一醉都不能。你若是不放心,浅酌即可,只管死命灌我,能把我灌醉,我感谢你。”

  苏晏听他话语中满是低落与苦闷,又想起白天在医庐,豫王说韩奔跟随了他十五年,想必不仅仅是主人与侍卫的关系。

  十五年前,豫王还在军中,两人应该还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的袍泽,难怪韩奔死了,他会那般难过。

  苏晏叹口气,接下铃铛,打开窗户。

  一阵冷风灌进来,他只穿了中单,还光着脚,不禁扭头打了个喷嚏。

  豫王利落地翻进来,立刻关紧了窗户,说道:“赶紧把外衣穿上!炭盆呢,我去点。”

  苏晏本还有些后悔自己一瞬间的心软,听对方催他穿衣服而不是脱衣服,才放了一半的心,连忙里三层外三层地穿起来,坐在重新点燃的炭盆边烤火。

  “这都二月开春了,还这么冷。”苏晏说。

  上次两人独处,还是在不堪回首的梧桐水榭。如今虽然他放下了怨恨,而豫王也以实际行动向他表达了歉意和悔改,但这会儿他难免还是感到尴尬,所以最安全的话题就是聊天气。

  “倒春寒么。”豫王随口答,把沉甸甸的两坛烈酒放在桌面,“来,灌醉我。”

  苏晏倒一碗,他就仰头喝一碗,比喝水还快。

  苏晏见他独自喝了大半坛,仍是半句废话没有,也给自己倒了一碗,慢慢喝完了。

  “来,互相吐个苦水吧。”他说。

  “……我没苦水可吐。贵为亲王,锦衣玉食,能有什么苦水。”豫王往喉咙里又倒了一碗酒。

  苏晏端起酒碗,“我有个关于你的发现。”

  “什么发现?”

  “你平时说话自称‘本王’,凡是装腔作势、拿腔拿调、话里有话的时候,就自称‘孤王’。”

  豫王停止灌酒,看向他:“我有吗?”

  苏晏点头:“只有在没有任何心情去矫饰的时候,才会自称‘我’。”

  “你还漏说了一点——”

  “哪一点?”

  “还有放下戒备,譬如面对关系亲密之人的时候。”豫王说,神情认真。

  苏晏生出了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但肯定不是受用,于是撇过脸,边喝酒边说:“我与王爷的关系,也就比陌路相逢多了些孽债,绝谈不上什么亲密。”

  豫王叹息道:“意料之中的回答。”

  他把酒碗一推,直接抱着酒坛喝,一副恨不得立刻醉死当场的架势。

  这酒相当烈,苏晏喝了两碗就觉得腹内如火烧,而豫王猛灌了一整坛,又去拍第二坛的封泥。

  也不怕急性酒精中毒,苏晏伸手去按坛口。

  豫王哂笑:“放心,喝不死的。”

  喝死的人,在喝的时候都这么说。万一猝死在这里,那我的麻烦可就大了。苏晏把酒坛抢过来,给自己又倒了一碗,能分走多少是多少。

  两人一个鲸吞,一个慢咽,两坛酒喝完,苏晏浑身燥热,脑袋有些发胀,自觉喝得差不多了,问豫王:“你醉了没有,醉了就走吧……没醉也赶紧走。”

  豫王站起身,看举动浑然无事,看眼神又仿佛有了四五分醉意,介于一种醒与醉之间的玄妙境界。

  他把空酒坛咚的一放,“走去哪儿?王府就是个铁笼子,京城是大一点的铁笼子,你让我继续回笼子里蹲着?”

  苏晏道:“京城是不是笼子,端的看你自己心里怎么想——”

  “——嘘嘘,别说教,别学我那个满嘴大道理的皇兄。”豫王把食指竖在他嘴唇上,“我带你去看笼门。”

  龙门?龙门石窟的龙门?是不是有点远……苏晏胀热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只见豫王从旁边衣架上扯过来一件带风帽的斗篷,把他从头到脚一兜,就去开屋门。

  “半夜出门,会惊动前院的御前侍——”话未说完,苏晏发现自己已经翻过墙头,在半空中飞掠了。

  双脚悬空,他吓得死死扒拉住豫王。豫王揽着他的腰身,笑道:“别怕,摔不了你。”

  苏晏怒道:“放我下去,你喝醉了!”

  “我没有。你看,我带着人,还能鹞子翻身。”

  说着来了个悬空翻转,果然轻捷如鹞之旋飞。苏晏捂嘴:“我要吐了!”

  豫王这才稳住身形,停在一家酒肆的屋檐上,探身下去顺了坛酒,把苏晏一挟,又开始飞。

  苏晏实在怕了这些高来高去的练家子,边把脸转向豫王胸口躲避寒风,边断断续续问:“你要去哪里……城门都关了。”

  豫王右手搂着人,左手拎着酒坛,浑身散发出酒气蒸腾的甜辛味,满不在乎地答:“放心,什么城门和城墙都拦不住我。皇兄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用了更无形与诛心的力量。”

  他从城门边的台阶掠上城楼,抛出一块令牌给围攻过来的守军表明身份,然后抓着对方垂下的绳索,从城墙顶溜了下去。

  守军似乎已经很习惯这位亲王时不时夜里出城散心,反正也走不了多远,顶多在京畿溜达溜达,天不亮就回来了,故而配合得很是麻利。只是今夜豫王多带了个人,裹着斗篷不辨面目,但也无人敢追问。

  等到风声过耳的飞掠感终于消失,双脚落了实地,苏晏用力推开豫王,扶着黑黝黝又冷又硬的什么大东西一阵反胃。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人除了晕车晕船,还能晕轻功。

  明明阿追带他飞的时候,一点都不晕的……这个狗比豫王,根本不管他死活,王八蛋!

  豫王拍了拍他的后背,把酒坛递过去:“喝几口,魂就定了。”

  苏晏接过来灌了几口酒,把胃里的翻腾感压下去,喘气道:“总有天我要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豫王大笑,“幸亏你不是我的敌人,这里也不是战场。上次说这话的是北漠一个部落的首领野狸子,后来你猜这么着,我把他的脑袋敲下来了,挂在旗杆上,给亲兵们当靶子练飞刀。”

  苏晏含怒道:“有什么好‘幸亏’的!如果在战场上成了死敌,你一胡噜把我脑袋扫下来就是了,我又打不过你!”

  豫王神情认真:“我怕面对你时会心软下不了手,被你轻易反杀。然后我完了,边关完了,大铭也完了。”

  苏晏觉得这种一本正经比吊儿郎当还让人头疼,把酒坛往他怀里一塞:“你真喝醉啦!说的什么乱七八糟……龙门在哪里,看完我就回家睡觉了。”

  “就在你手掌下。”豫王说。

  苏晏转头看——原来是五里驿的那块花岗岩大石碑。夜色幽深,碑面“京畿重地”四个大字看不分明,但崩裂的边角却十分明显,自己正扶在那处缺角边缘。

  他喃喃道:“还没补好啊,驿丞真懒。”

手机版|搜书书小说论坛

GMT+8, 2024-5-29 13:47 , Processed in 0.037681 second(s), 5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