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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 第 29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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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

  苏晏内伤有所好转,正绕着院中老桃树慢慢溜达,沈柒赶来见他,说了一件他始料未及的事。

  他很有些吃惊:“卫浚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他可不是什么重情重义之人,这种牺牲小我、成全大家的事,我相信他打死也做不出来。我还以为他们两兄弟会在会审时互咬,争着把对方拖下地狱。”

  沈柒也同意他的看法,但这事的的确确发生了。

  “卫浚还写了一份极为详尽的认罪书,基本上将卫演摘得干干净净,顶多就摊上一个治家不力、管教不严的过失。卫演也自称对那些指控并不知情。两人的供词竟然十分吻合。”沈柒说。

  苏晏皱眉问:“这两人是不是串供了?”

  “分开关押的,就是怕串供。”沈柒说,“刑部、锦衣卫、都察院三司会审,拿到卫浚的认罪书后,刑部当即上报,整个朝堂都知道了。”

  苏晏沉思片刻,摇头道:“有人在力保卫家,不愿意见它彻底覆灭……皇爷什么意思?”

  “没有当场定夺。但我听人说,内阁在拟旨了——由次辅焦阳执笔,准备上呈御前审阅。”

  这个“听人说”的“人”,八成是沈柒埋在内阁文笔吏中的眼线。苏晏看破不说破,又问:“李阁老呢?”

  “李乘风前两日摔了一跤,有些小中风,连口齿都不太清晰了。”沈柒道。

  苏晏叹道:“内阁的首辅之争已经开始了。”

  沈柒冷不丁问:“你要不要也去争一争?”

  苏晏心绪重重之下,依然失笑:“我?去争首辅?七郎你开什么玩笑,我才多大年纪,有什么资历去争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近乎宰相的位子!”

  沈柒笃定地道:“年纪总会长的,资历也总会有的。”

  苏晏摇头:“不扯那些没影子的事了,就说眼下卫浚这事,皇爷打算怎么处理?”

  沈柒没有回答,也没法回答。

  他在回到北镇抚司之后,将当日看守诏狱的狱卒全都拎出来,一个一个亲审。很快抓到了那个受贿重金,放秦夫人进去的狱卒。

  那名狱卒还没等他发落,就已吓得魂飞魄散,只说秦夫人是奉太后懿旨来的,他一个微末小吏,根本无法抗命。

  沈柒淡淡地问:“秦夫人是当场抉了你的舌头,使你连向我报个信都办不到了?”

  那名狱卒痛哭流涕,连连磕头求饶,说自己财迷心窍,下次绝不再犯。

  “既然舌头没用,还留着作甚?”沈柒将手中把玩的刑锥扎进了他的口腔,随后用绣春刀斩断了他的双手,“回头就用你收受的宝钞打造一双金手,抱着过下半辈子罢。”

 

 

第251章 未料山来就我

  “旨意下来了。是内阁拟旨,皇爷看过后让司礼监用了印。

  “奉安侯卫浚十恶不赦,本该判凌迟,但念其父有护国之功,改为斩立决。

  “咸安侯卫演身为族长,治下无方,纵容其弟与舍人犯法害民,念其为二皇子的外祖,削去侯爵之位,降为咸安伯,且不再世袭罔替,降食禄三等。其子长宁伯卫阙削去伯爵之位,降食禄二等。

  “卫家九成的庄园、田地收归朝廷,掠夺的民产尽数清查返还,家中资财用以赔偿所害之民,其余收归国库。

  “卫贵妃违逆圣意、欺压后宫,褫夺贵妃之位,降为昭妃,勒令其闭门思过。”

  苏晏边听,边在心里默默地划拉黑名单:

  卫浚死定了。目标达成。

  卫贵妃被降了位份,昭妃位列宫妃之末,且被锁进冷宫,一辈子大概也就这么凄风冷雨地过了。目标达成。

  卫家额外侵占的土地被没收、民产退还原主,大部分家财拿出来做受害者赔偿金和充入国库。对此可以唱一首“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目标达成。

  卫演没死,被降为一次性的伯爵,他儿子连伯爵都没了,以后孙子就是个白身。估计是念在二皇子的份上——外祖父是直系三代血亲,若是定了大罪,必受连累——这条估计是太后力主的,为了二皇子的前程。目标……达成一半。

  这么一算,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当然,卫演不死,就是斩草不除根,搞不好日后春风吹又生。

  不能掉以轻心,自己迟早要将这剩下草根也锄了。

  苏晏把心里的小算盘拨来拨去,那厢来报喜的御史楚丘意气风发:“此役扳倒了祸国奸戚,贤弟功不可没。我听说《劾卫氏十二疏》已经交由邸报刊载发行,贤弟很快就要名扬天下了!”

  苏晏诚恳地谢过他的鼎力相助。两人又寒暄几句,楚丘告辞离去。

  人人都觉得苏晏在朝堂上打了个胜仗,他自己却高兴不起来。

  ——哪里不高兴,却又说不清,只是情绪低落,胸口堵着一大团棉絮。不重,但拉拉杂杂撕扯不清。

  苏晏无声地叹口气,决定自请监斩官的差事,做个送卫浚上路的黑白无常,把早已得罪的人得罪到底。

  阿追,我替你的姐姐报仇了……所以你能不能回来看看我,一起给姐姐烧柱香?苏晏站在院中的老桃树底下,仰头看枝头盛放的碧桃花,眼眶有些湿润。

  他眨了眨眼,努力咽下酸楚感,决定去一趟应虚先生的医庐,去探望阮红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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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医庐时,陈实毓不在,据他徒弟说是去出诊了。

  苏晏放下礼物,轻车熟路地走进后院,进入收治重症病人的大屋。药童说阮红蕉在最后一间,苏晏刚靠近门帘,就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是高朔。

  高朔吭吭哧哧说上十句,阮红蕉才不冷不热地回答一句。

  按说对方如此冷淡,就算是圣人也没有交谈的兴趣了。但高朔却把那十分之一的回话当做奖赏似的,继续吭吭哧哧地说,平日里那股利索精悍的谍探气质也不知丢去了哪里。

  苏晏站在门帘外,大约听了几句,听出了其中三味:

  阮红蕉知道自己的脸颊受伤,有些心痛沮丧,但并不因此悲戚绝望。

  她并没有怨恨高朔毁了她的容,反倒有感激之意。

  同时,她觉得高朔对她的怜悯与讨好是一种瞧不起,就像那些认为女子应该注重容貌修饰、女子天生该被怜香惜玉的男子,同样也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瞧不起,故而也不太想搭理他。

  可怜高朔一个不知女儿心的光棍,愣头青似的,越是蓄意献殷勤,越是让对方退避三舍。

  路漫漫其修远兮,继续努力吧,小高!苏晏暗中给高朔打了气,决定先不打扰两人的相处,把水果与药膳连同写给阮红蕉的纸条一并放在门口,转身离开了屋子。

  路过院子角落时,他听见树荫下的两名捣药童子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药童甲狐疑:“……真的假的?怎么可能嘛!那可是皇上,天上神龙似的,哦,半夜三更微服来我们医庐,就为了和师父聊天?扯淡吧你,说大话闪舌头。”

  药童乙有点急了:“千真万确!你看我这双招子,亮不亮?对嘛,我亲眼所见,还有给屋里送茶时,亲耳听见师父叫他‘皇爷’。皇上还带了两个侍卫,跟寺庙里的金刚似的,往门两侧那么一杵。那侍卫的脸啊,你根本没法仔细看……为什么?眼神里有杀气啊,看你一眼,就像刀子刮你一层脸皮,肯定是绝顶高手!”

  药童甲羡慕:“喔,那真的是皇上了,你这什么运气,竟然能就近瞻仰天颜,祖坟该冒青烟了罢?”

  药童乙得意:“一股不够,冒成三花聚顶。我还偷偷听了几句他们的对话呢。”

  药童甲好奇:“听到什么了,快说快说!”

  “我听到——对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告诉你的,你可听了别乱传啊!师父叮嘱过我们,那天夜里的事决不能泄露。”

  “知道啦,放心好啦,出你口入我耳,再没有第三个人了。快说快说!”

  事关皇帝,苏晏也十分好奇,便将自己藏身在大树后方,驻足细听。

  谁知听到的第一句,就是石破天惊的一件事——

  “皇上头疾恶化,怕是影响到双目视力,要失明了……”

  小药童不知轻重,把当天夜里偷听到的只言片语,再根据自己的想象,添枝加叶地进行了补充。越说越严重,仿佛皇帝患了是见不到明日太阳的绝症一般,把苏晏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胆碎、魄散魂飞。

  苏晏扶着树干,仍觉得脚软,听到最后眼前发黑,几乎要栽倒。

  他深深吸气,勒令自己冷静下来,切不能听风就是雨,得向应虚先生求证过才行。

  可是在医庐里又等了半个时辰,陈实毓仍未回来,苏晏实在等不下去了,趁着天色未晚,决定进宫面圣,向皇帝一问究竟。

  ——至于是以什么身份去问,是担忧龙体的臣子,还是其他什么,他还没想明白,也没空去想。

  现在他只迫不及待地想见皇帝……见那个把名字印在了他身体与心坎上的“槿隚”。

  苏晏离开医庐,匆忙上了马车,吩咐小北就近从东华门入宫。

  东宫就在东华门内,太子给的腰牌可以让他不受阻拦地从东华门进入皇宫前廷,但再往内的禁门必须圣谕传唤才能进去。

  苏晏在禁门外通报完名姓,等待传话公公的回复,又过了小半时辰,才等来一句“蓝公公吩咐了,皇爷已经歇下,谁也不见。”

  此刻才申时末,日头西斜欲坠,莫说夙兴夜寐的皇帝了,普通百姓也不会在此时就寝,除非身体不适。

  苏晏更是焦心,不由猜测皇帝是不是头疾又犯了,此刻难受得紧。

  他恳求传话的內侍再通报一趟,把他手书的纸条带给蓝喜,但那內侍显然不想辛苦跑腿,找个借口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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