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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 第 315 页

  苏晏不以为然道:“我觉得你俩挺好,不必再来个新管事,还得从头磨合和建立信任。哪个下人欺负你俩年纪小,告诉我,我扣他们月例银子。”

  小北和小京这才确定,大人要升他们为管事并非说笑。小京欢呼一声,竟大胆抱住了自家大人的腰。小北气小京没大没小,呵斥着拉拽他。

  苏晏笑着把两个少年都搂过来,一人弹了个脑崩儿:“好好替老爷我打理这个家,快点长大。”

  知道自家大人喜洁,小京很机灵地吩咐仆役去烧水。苏晏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把一路的风尘与疲劳都洗净了。

  看看时候还早,估计朝会未散,苏晏打算先去外廷的端本宫去看望太子,等皇爷忙完了下令召见,正好去养心殿复命。

  他怀里揣着东宫腰牌,畅通无阻地进了东华门,来到端本宫外,却不见了原本三步一岗的东宫侍卫,连进出的內侍宫女也少了。

  苏晏心生疑惑,走近宫门,对仅剩的两名值守侍卫道:“大理寺右少卿苏晏叩见太子殿下,烦请通传。”

  侍卫愣了一下:“苏大人……要见小爷?”

  “是啊。”苏晏见他面露古怪之色,越发觉得不对劲,“怎么,小爷又发脾气了,不想见我?”

  侍卫思索后,问:“苏大人莫非是离京好一阵子了,刚回来?”

  “是啊。”苏晏答,眉头微微皱起,“出什么事了?”

  侍卫道:“小爷奉旨去陪都了,七月走的。苏大人若要见他,得向皇爷请旨。”

  一瞬间,苏晏脑中嗡嗡直响,眼前像有许多流光掠影,并着“南京”“皇陵”“国本”“十八岁”等等支离破碎的字眼,从古老泛黄的史册里飞出来,冲击得他晃了几晃,忙扶住了旁边的朱红宫墙。

  他有些心惊肉跳,却也说不清具体惊恍什么,只拼命回忆着越发模糊的前世记忆,脸色变得苍白难看。

  侍卫见状吓一跳:“大人还好?”

  苏晏深吸口气,稳定心神,问:“我能进殿去看看吗?”

  侍卫正要摇头拒绝,宫门里走出来个曾在太子身边服侍的內侍,看见苏晏后一怔,当即叫起来:“苏大人可回来了!小爷给您留了话呢,让您进殿来看。”

 

 

第265章 不见就不见哼

  太子“留的话”,真就只是一段大白话,写在又厚又韧的纸页上,封在信封里。

  苏晏拆了封皮仔细看:

  “清河,小爷去南京主持祭陵大典了。

  “冬至本是四大祭之一,今年国遇大事、京城不宁,更当祭祀孝陵以消灾异。代天子谒陵祀事,这不仅是父皇的旨意,更是小爷身为储君的责任。

  “直到出发前,你也没回来。行行重行行,想当面与你道别,两次都未能如愿。

  “我想了想,与其在信中告诉你,让你遥生无谓的牵挂,不如不说。也许等你回京时,小爷能早一步回来,在城门外截住你的马车。

  “到时你不要紧着复命,我也不紧着回宫,且做几日普通人家子弟,同去郊县游玩散心如何。”

  ……好。苏晏默默应了声,心弦松了大半,将纸页重新折好装入信封,收进怀中。

  他问那名內侍:“小爷可还交代了其他什么事?”

  內侍思索后摇头:“没有了。”忽然又道,“对了,既然苏大人回来,那剩下的信应是不用再寄往陕西,奴婢这就去取来给大人。”

  “剩下的信?”

  “是啊,都是小爷在七月离京之前写的,吩咐每隔两日就寄出一封。说是担心路上颠簸、到了南京祀事繁杂,耽误了写信。”內侍从柜中抱出一个木匣,里面厚厚一叠未寄的信件,一并交给了苏晏。

  苏晏抱着木匣,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小鬼连夜赶着写信、掰着指头计算件数的模样,胸膛内热意潆洄。

  他对內侍道:“我可否在殿内独自坐会儿,把这些信件看完?”

  內侍连连道“大人请自便”,沏茶上完果点后,退出殿去。

  苏晏就在自己曾经睡过的那张紫檀藤心罗汉榻上,脱靴盘腿而坐。

  隔着炕桌,对面的藤编榻面微微凹陷下去,仿佛时时有人坐在那里,与他据案打叶子牌、下西洋棋、天南海北一通胡侃。

  苏晏微笑着拆着一封封信,看着抬头的许多个“清河”,轻声回应:“嗳,小爷。”

  -

  奉天门朝会,景隆帝端坐在御案后的龙椅上,一身赭黄色云肩通袖龙澜圆领袍,腰背挺拔,坐姿雅正,双手循礼按于膝头,连冠帽上累丝金龙的细须都不曾乱晃一下。

  场中朝臣们奏事的声音在他耳边来来去去,仿佛远隔沙洲的潮水,朦胧而喧嚣。

  “……瓦剌汗王虎阔力薨于哈斯塔城……瓦剌大王子昆勒,杀鞑靼太师脱火台之子兀哈浪……兴复仇之兵袭击鞑靼王庭,长驱直入,一路屠灭三个鞑靼从属部落……后因脱火台回师救驾,昆勒撤兵……双方各有伤亡……”

  “此役,鞑靼对外号称‘大败瓦剌骑兵,太师脱火台勇猛之名再次传遍北漠,敌酋难撄其锋,仓皇而逃’……但据我军北漠谍报称,鞑靼王庭虽稳固,此役兵力损失却远甚瓦剌,牛马等物资被掠无数。昆勒所率骑兵倏忽来去,并未与脱火台大军正面交战……”

  “……河南贼匪兵分两路,西路由廖疯子率领,渡河经略卫辉府,遭于侍郎麾下兵马伏击,退往南阳一带……东路军首领王武、王辰兄弟,于亳州、徐州一带流窜,行踪飘忽……恐或北上山东,或东取南京……虽不成气候,亦不可不防……”

  “……黄河下游归德一带决口,淹没大片民舍农田,地方官无力堵塞决口,怀抱神像跳河以求平息水灾……”

  景隆帝忽然起身,手按御案边沿,如华表直立于玉阶之上。

  正在奏事的工部官员一惊,将吐的字眼倒灌回喉咙中,打了个响亮的逆嗝,忙跪地请罪。

  景隆帝没有看他,也没看文武百官,将目光遥遥越过午门城楼。日光照得他轮廓煌煌有如日晕,场中众臣无人能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一片寂静中,皇帝开了口,语声平和:“诸卿所奏之事,均由通政使司汇总,交由内阁商议。退朝。”

  在御座后方随侍的蓝喜当即上前,虚虚托住了皇帝的手肘。

  咫尺之间,也只有他能看见,皇帝攥着御案边沿的手,指节凸出、指尖发白,仿佛使了极大的力气。

  蓝喜心头凛然,却不敢做声,低头保持着搀扶的姿势。

  短短数息后,皇帝慢慢松开手指,不受他搀扶,步履平稳地离开御座,向后进入奉天殿。

  一群內侍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皇帝穿过大殿进入右次间,过门槛时趔趄了一下,当即吩咐:“都出去!关殿门!蓝喜!”

  內侍们忙躬身后退,将次间的殿门关上。

  蓝喜疾趋几步,扶住了皇帝的身躯。

  皇帝的身躯微微颤抖,仿佛某种力量被他极尽控制后仍泄出一点余威。

  蓝喜恍惚感觉,皇帝像是在与什么看不见的巨大之物搏斗。他颤声问:“皇爷……可要宣太医?”

  额角冷汗渗出,中单湿透,皇帝几乎将他的胳膊捏折了,方才咬牙道:“不宣。密召陈实毓过来。”

  “奴婢这便去。”蓝喜忍痛扶他在榻面躺下,“皇爷稍候,应虚先生如今已居于外廷待命,片刻便至。”

  皇帝闭目不语。

  不多时,陈实毓脚步匆匆地随蓝喜进入殿内,见状二话不说,诊脉下针。

  每根长针都在麻油灯盏上蘸过油,用灯火烧得通红,深刺头部、颈部主穴。蓝喜从旁看过多次,依然次次心惊肉跳。

  而后,陈实毓又以火针频频点刺整块头皮。良久之后,听见皇帝慢慢吁出一口气,他才松了眉宇间的紧张之色,小心地收针。

  蓝喜取棉巾给皇帝擦拭额上细密汗珠。

  陈实毓坐于榻前圆凳上,沉声问:“陛下须对老朽说句实话——如今发作时,究竟有多疼?”

  皇帝睁眼看他:“可以忍。”

  陈实毓摇头:“陛下毅力惊人,但须知人的精神如一根牛筋,哪怕再坚韧,拉到极限也会断裂。

  “陛下近来头疼愈频、愈烈,短暂失明之症却再也没有发作。说明病灶不在眼,在脑。老朽还是那几句医嘱——万不可再劳心劳神,放下朝政休养龙体,每日以汤药辅佐针灸,剧痛难忍时适当服用曼陀罗。”

  皇帝反问:“倘若一切按先生医嘱,朕这头疾便能彻底治愈?”

  陈实毓微怔,叹道:“老朽不敢妄言欺君,只能说,可以减轻症状与疼痛。三分治,七分养啊陛下。”

  皇帝道:“只有无法根除的病,才要养大于治。应虚先生,朕之前的提议,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陈实毓起身,拱手深躬:“老朽惭愧,惭愧至极呀!纵使尽力钻研,也难行医圣华佗之举……不瞒陛下,就在本月初,老朽试着为两名头疾濒死、自愿开颅的患者施术。结果这两人,一个术后再没有醒过;另一个醒是醒了,且意识完整、口齿清晰,老朽窃以为成功,欣喜难当,他却在数日后突发高热,不治而亡……老朽真是……真是对不起他二人,绝不敢再害第三人!”

  皇帝掩盖眼中失望之色:“罢了,朕不强迫你。朕既受命于天,一切看天意罢。”

  陈实毓一边重新开方调整用药,一边心里自责万分,神情惨然。

  皇帝望了他一眼:“不必如此。只要熬过发作时刻,便又与平常无异。看来这头疾折磨归折磨,要不了朕的命。”

  蓝喜担心这话坏了兆头,急道:“——皇爷呀!”

  皇帝重又闭上眼,语声低沉:“该开的药尽管开,该施的针尽管施,还有什么新法子,先生不必忌讳。只‘放下朝政’四个字,今后无需再提。”

  他深呼吸,镇压着颅内一波波疼痛,继续道:“至于曼陀罗……的确能镇痛,但也能乱人心智。朕每日处理国事,必须保持头脑清醒,不能用它。”

  陈实毓劝道:“少量服用,对神智影响不大。剧痛也是会伤害身体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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