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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 第 330 页

  “小爷,你能……快得过……泥石流吗?”苏晏的问话都被抖散了。

  朱贺霖在风声掠耳中回道:“快得过快不过,都得豁出命来跑!不然可就真没命了!”

  羊肠小道崎岖,两人一路跌了好几跤,朱贺霖死死拽着苏晏,以防对方滚下坡去。

  他也知道溪瀑南泄,最好朝东、西两面跑,可惜两面都是走投无路的密林和山崖,只能祈祷经过层层林木的阻拦,泥石流能在追上他们之前就力竭而止。

  东宫侍卫们大部分都追上了朱贺霖,但不敢超过他,以殿后拱卫的阵型跑在他身后几丈远。

  一行人跑得精疲力尽、摔得鼻青脸肿,终于看见了孝陵朱红色的外墙。

  众人皆以为得救,朱贺霖却变了脸色:若是让溪瀑冲毁外墙,直接淹到孝陵的最北端——那圜丘下面,便是埋葬太祖皇帝和皇后的墓室!

  皇陵被淹,那可是损及龙脉、惊天动地的大事!

  大铭律规定,谋毁山陵者,以大逆罪论处,属不赦之“十恶”,主犯、从犯皆凌迟处死,斩其三族。

  一旦沾上这罪名,哪怕十个东宫之位也保不住!

  朱贺霖把苏晏往两丈多高的孝陵外墙上一抛。

  苏晏惊呼一声,两手扒拉住墙顶,奋力爬了上去。

  “你就坐在上面,帮我看着水势!”朱贺霖吩咐他,转头拔出佩剑,对侍卫们喝道,“都随我回头!砍伐林木,堵塞水流!”

  苏晏急忙提醒:“砍不得!这是陵木,砍了犯禁的!”

  朱贺霖断然道:“两害相权取其轻,万一冲垮了外墙,水淹圜丘,在场所有人都得死!就算我能免一死,也当不得这个太子了!”

  “砍树去!”他朝侍卫们大喝。

  东宫侍卫明知此举犯禁,事后清算起来,或杖责、或枷号、或发边远充军。但为了所侍奉的太子,他们依然义无反顾地听命行事,纷纷拔出佩刀,齐声喝道:“砍树——”

  苏晏见他们原路返回,选择地势狭窄的山道,砍断两侧树木,堵塞隘口,试图将倾泻的溪瀑分流至各个方向,化整为零。他心急如焚,一面担忧朱贺霖的安全,一面频频回首南望,希望陪同祭陵的那些官员与仪仗队们能听见动静,前来帮忙。

  可惜,孝陵的规模实在太大,最北端的圜丘与最南端的陵宫门,距离足足有大半座山,中间还隔着三条御河,以及神道、广场和许多楼台宫殿。

  此时百官们皆在前朝区域,等候太子的仪驾。就算听见动静,圜丘所在的孝陵后寝也是禁区,未奉皇命不得擅入,想要援助他们,也得从陵园外侧绕墙过来,如何赶得上这燃眉之急?

  苏晏又望向北——朱贺霖与侍卫们的身影已然隐没于林中,看不见了。

  他知道自己坐在陵园外墙的墙顶,就算能观望到水势,也没法告知太子一行人。这分明是朱贺霖为了让他留在安全地带,所编造出的借口。

  ……不行!我不能撇开他们独善其身,好歹得帮上点忙。苏晏这么想着,尝试着从墙顶往下溜,最后从中间三米多高的地方跳下来,落地时向侧方打了个滚,没摔伤。

  他喘口气,朝着朱贺霖离开的方向狂奔,还没跑出几百米,就见前方折返回来的满身污泥、狼狈不堪的一群人。

  为首的太子冠帽都掉了,却仍手提长剑、面色沉毅,从神情中透出前所未有的肃穆威烈。其余侍卫紧紧跟着他,像追随着主心骨。

  朱贺霖见到苏晏,皱眉喝道:“你来做什么?快回去!”

  苏晏说:“不行,我坐不住。”

  朱贺霖:“坐不住?是墙太高让你恐高,还是墙顶凹凸不平硌屁股?”

  苏晏:“……我没那么废柴!坐不住,是因为怕太子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苏清河得拿脑袋撞在陵宫门外乌龟驮着的石碑上,以死谢罪!”

  他声色俱厉,朱贺霖反倒笑了。

  苏晏气呼呼地问:“泥石流止住了?”

  朱贺霖道:“砍了不少树,堵了好几处隘角——尽完人事,接下来就是听天命了。”他上前握住了苏晏的手,并肩一同往回走。

  身后的侍卫们早见识过两人间的亲密举动,权当眼瞎看不见。

  一行人回到外墙处,紧张地向北观望。过了片刻,遥遥见坡顶有水流下来,都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那水越流越近,逐渐式微,最后到了眼前,渗入土层不见了。

  所有人心弦骤然一松。有侍卫手脚脱力,一下子瘫软在地。

  朱贺霖回过身,摸了摸朱红色的陵园外墙,长叹道:“老祖宗保佑啊!”

  苏晏也叹了口气,说:“不幸中的万幸。”

  再次转身时,朱贺霖的脸笼上了一层锋芒逼人的冷意,咬牙道:“今日这事,小爷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涉事人等,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苏晏则在琢磨:从爆炸声响的间隔时间上判断,最后一次才炸了溪瀑水潭。而之前的几声爆炸,并非为了刺驾,那么究竟是在炸什么?

  ————

 

 

第277章 你不要脸我要

  陵园的围墙外,听到动静的陪祀官员们姗姗来迟,见到掉了冠帽、衣袍撕破、一身泥水的太子,脸都吓绿了,纷纷跪地请罪。

  太子道:“起身罢,与诸位大人无关。是北峰山石坍塌、溪瀑骤泻,险些冲击了陵园。所幸孤带侍卫们砍树塞道,进行分流,将水引开了。”

  众官闻言,一阵哗然,个个都感到心惊后怕,在逃过一劫的庆幸中,对太子的当机立断、奋勇护陵很是钦佩与感激。

  太子谦辞:“非孤之功,是太祖皇帝显圣,庇佑我大铭龙脉雄盛,国祚恒长。”

  苏晏对朱贺霖的这番话暗中点了个赞:没有因护驾不力责罚在场官员,也撇开了自己去捕鹿的事,为避免打草惊蛇甚至连火药爆炸都没有提到,单说因为山石崩塌引发了泥石流,并着重强调了自己的护陵之举,最后又把功劳归于祖宗庇佑。

  这一番话趋利避害、进退有度,比起在京城当面顶撞皇爷的时候,可谓是进步巨大。

  在场官员中,南京礼部尚书、南京太常寺寺卿等几位官阶高的老大人商量了几句,决定先护送太子回皇宫,同时向南京兵部调卫所军队过来,清理北峰上被冲毁的林木。再请堪舆大师重新规划这条溪瀑,该堵的堵,该改道的改道,以后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今日这件险些殃及皇陵的大事,按律要立刻上报京师朝廷。鲁尚书打算亲自执笔写这份报告,便对太子道:“明日老臣再去叩见殿下,询问详细情况,好如实上报朝廷。”

  太子同意了,回具服殿重新洗漱更衣。起驾之前,他忽然转头望向人群,问:“孝陵神宫监的管事太监何在?”

  人群中一名中年白胖太监连忙出列,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奴婢贱名姚铨,小爷有何吩咐?”

  太子站在马车的踏凳上,居高临下打量他:“神宫监那几名充当向导的內侍,可有安全回来?”

  姚太监答:“并未见回来,也许被水流冲走,凶多吉少了。唉,也是他们的命。”

  太子不动声色地说:“他们毕竟是因差事而丧生,理应抚恤。你将这几个人的姓名、籍贯、家属等相关情况提供给……礼部左侍郎苏大人,由他负责后续事宜。”

  姚太监领命,说明日就办。

  太子这才登车,启程回南京皇城。

  官员们各自离开午门回家时,一名內侍传太子口谕,将苏晏召进了宫。

  苏晏刚踏进殿内,便听见太子在责骂管事的宫人与守备侍卫:“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你们莫说找不着,连她如何出的宫、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

  管事宫人与侍卫首领被他骂得灰溜溜,低头认错,说这就再去找,一定要将人挖出来。

  苏晏出声道:“小爷,消消气。累了一整天,饭也没吃好,不如让厨子煮些夜宵?”

  朱贺霖一见他,气消了大半,挥手把这些人打发走后,拉着苏晏盘腿坐在了罗汉榻上。

  成胜与富宝不在,左右服侍的內侍不够有眼力见儿,未得太子之命,没有立刻退出殿去。朱贺霖转头瞪他们:“一个个杵在这里当木头?没听见苏侍郎说的,去叫厨子煮夜宵!花样做多点,别又尽整些豆腐青菜,祭陵结束了。”

  內侍们嚅嚅而退,终于机灵起来,把殿门也一并关上了。

  苏晏笑着拍了拍朱贺霖的手背:“好啦,一股子邪火要发到什么时候,差不多就行了。”

  朱贺霖悻悻然:“小爷和你今日险些把命交代在钟山,偏对谁都不能说,查也只能暗中查,真要憋屈死!”

  苏晏倒是很淡定:“有什么好憋屈的,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有句话怎么说的……看谁笑到最后。”

  朱贺霖还抿着个嘴角。苏晏眯起眼,目光不善地看他:“要说憋屈,我才憋屈好伐?刚回京,莫名其妙地背了个处罚,把我撵来南京。听说,是因为给某位专画翰林风月的大手当了回人体模特?”

  “人体模特”没听懂,但“翰林风月”这四个字秒懂,朱贺霖脸上顿时涌起窘色,连耳根也泛红了。

  他尴尬地打起了磕巴:“小爷没、没想……谁知道会突然被父皇抓包……小爷就是……”他用力握住苏晏的手,委屈道,“你去陕西半年,回到京城没两个月,又一去半年,小爷就是太想你了。”

  苏晏板着脸:“那就可以乱画我的黄图?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东西万一流到太后手上,或是被有心人传出宫,在朝野内外闹得沸沸扬扬,怎么办?

  “我苏清河脸皮厚,能当官就继续当,当不了就卷包袱回家,继续做我的官二代。而你呢?太子的名誉还要不要?前面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就算付诸东流也一点不心疼?

  “你是不是以为,卫家倒了大半个台,卫氏被打入冷宫,危机就解除了,你身为太子就可以高枕无忧?”

  连着几个尖锐追问,把朱贺霖逼得鼻尖冒汗,脸色难堪至极。

  他紧紧捏着苏晏的手,用近乎哀求的口吻道:“清河,别说了!”

  手被捏得生疼,苏晏没有挣脱,目露失望地叹口气,一字一顿地道:“太、子、殿、下。”

  这道眼神并不凌厉,甚至显得有些忧愁,对朱贺霖而言却仿佛利箭穿心,最后的称呼更是让他差点掉下泪来。

  他腹中烧着一团烈火,胸口梗着一口浊气,想大发雷霆——从小到大,这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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