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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 第 484 页

  之后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对苏彦避而不见,一门心思筹划大婚典礼……也许这份策论,就是苏彦在被他冷落的那两三日写出来的。

  中原新娘在出嫁前的几日都在做什么呢,应与北漠新娘一样,收拾自己的嫁衣、嫁妆,精心修饰容貌,为心上人制作荷包,甜蜜而羞涩地畅想着婚后的幸福生活。

  而苏彦在写策论。

  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让君王接纳他的献策,以实现他的政治抱负。

  他已丧失了官员的记忆,但仍身处朝堂,哪怕这朝堂上只有他一个臣子,他也依然在为自己的思想之火寻找着寄托者与传播者——“君王”对他而言究竟是什么,是效忠的对象,还是施政的渠道?阿勒坦忽然这般鬼使神差地想到。

  也许苏彦从未、也不会效忠任何君主,以对方的意志为自己的意志——他只忠于自己的心。

  得到他的身体并不困难——他体质文弱、不懂武功,因为拉不满弓只能用弩,连烈性一点的马都不放心给他骑,压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极力反抗的力道像被捏住的雏燕一样无力。他会以自己的性命作为威胁,却也十分惜命,必要的情况下他甚至可以忍受身体上的强迫。

  但想完完全全得到他的心,那真是太难了!不得其门的话,也许终生都无法踏进他心扉一步。

  阿勒坦在这卷写满策论的羊皮纸上,隐隐窥见了那道心门。

  若我有足够的能力,就去改变世道;若是没有,我不愿生活在那种世道里成为被践踏的一方。苏彦坐在敞开的窗台上,对他正色说道。

  所以穿过那道心门,就能看见你努力想要改变后的世道吗,我的乌尼格?

  “——你怎么想?”阿勒坦转头问一旁看得龇牙咧嘴的斡丹。

  斡丹支支吾吾道:“说实话,阿勒坦,我……不太看得懂。而且我觉得就算诸部首领一起来看,也没几个人能完全理解。不是我们不识字,而是……仿佛天空与大地一样离得太远了,我们平时放牧、制作武器、打仗、生儿育女,与过往的商贾以物易物,从没有考虑过这些……像阿勒坦你这样得先汗的重视,从小就请了好几个中原老师教导读书,在草原还是不多见的。”

  “所以北成亡国之后,草原诸部纷争数十年,也无法再次立国。”阿勒坦一声轻叹,“我们弓马快利,天下皆知,然而缺失在弓马之外的,才是一国兴起与绵延的关键。”

  他想起了那一夜苏彦的感慨:战火可以摧毁一切文明,如今的北漠是在废墟上重建秩序,阿勒坦你……任重道远啊。

  在这一刻,阿勒坦真正下定了决心,接纳这份献策——不仅仅是为了叩开苏彦的心门,更是为了在北漠建立起一个真正强大的、百姓安居乐业的帝国。

  他吩咐斡丹:“取我的印玺来。”

  随即命宫人铺纸研磨,开始在彩色帛纸上亲笔撰写国书。

  国书是写给大铭皇帝朱贺霖的,用词平和,不卑不亢,内容也不复杂,大意是:边境兵戈不止,双方百姓受难。北漠圣汗有心与大铭皇帝探讨平和相处之道,商议有可能实施的邦交策略,使两国都免于战火侵扰。具体事宜,再谈。

  斡丹看完,意外道:“圣汗这是打算与铭国和谈?”

  阿勒坦道:“有什么可意外的?我父汗曾经接受过铭国的‘平宁王’赐号,还打算给我娶一位铭国公主,为的就是争取铭国支持,共同打压鞑靼,让瓦剌一统草原。为此他可以对铭国称臣纳贡。要不是黑朵与弈者的阴谋,导致我中毒失踪,那次的盟约早就谈成了。

  “但我阿勒坦与父汗所求不同——我不会向任何人称臣,包括铭国皇帝。选择坐下来与他们谈判,只是为了平息战争,共谋发展,让北漠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需要的资源。”

  斡丹愕然道:“这……能行得通吗?”

  “行不行得通,做了才知道,如果不去做,就永远都不行。”阿勒坦接过他手中的宝玺,沾着朱砂在国书末尾印下“神子孛格达汗”的尊号。

  斡丹琢磨来琢磨去,觉得阿勒坦是他们的领头雁,即使迁徙时判断失误飞歪了路线,到时转个方向再飞就是了。当然,他不相信阿勒坦会判断失误。

  神树之子,萨满大巫,草原共主,真正的勇士与英雄——除了阿勒坦,还有谁能把此等战绩、势力、气运与神明的福泽兼于一身?

  更何况,与铭国的关系时而僵硬,时而缓和,为利益摇摇摆摆,是北漠百年来的常态。对草原部落而言,生存才是一切原则的前提。

  斡丹问:“打算派谁去送这封国书?你看我可以吗?”

  阿勒坦笑道:“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这是我给他的真心与诚意。”

  他把国书上的墨迹吹干,收入匣子,放进怀里。

  起身离开寝殿时,斡丹记起一件事,说道:“鹤先生一直在等你的回复,问了我好几次了。”

  “打发他们滚——”阿勒坦想了想,改口道,“不,再留他们几天,好肉好酒款待,态度稍微热情点。就说我和靖北军打仗时伤了胳膊,准备找豫王复仇,偷袭他们的临时营地。等我复仇回来,十日之内必给弈者一个满意的答复。”

  斡丹有点迷惑:这到底是要联手铭国,还是要联手与铭国为敌的弈者?

  阿勒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斡丹,你是个好汉子。但一国之主可不能只是个好汉子。”

 

 

第400章 一身不事二妻

  冬季迁徙期的威虏镇几乎等同于一片牧民群居的草场,没有集市也没有商贾,更不可能像杀胡城那样有中原郎中与药铺。

  豫王与华翎商议了一下,决定先撤兵,南下横渡瀚海沙漠,穿过云内平川,直抵“小黄河”畔的沙井与净州城。那里是南来北往的通衢之地,物资相对齐全,而且离河套最近,算是最靠近大铭边界的我方占领区了。

  要说深入北漠这么久,没动过“攻陷杀胡城,再立显祖皇帝之不世功勋”的念头是假的,但豫王很快就意识到,己方此刻天时、地利、人和均不占,不能贪功冒进。

  阿勒坦麾下虽然叛逃了一支右翼军,但主力部队仍在,杀胡城内外至少还有十二三万骑兵。而他与华翎汇合后,手上也只一支三万人马的靖北军分队,以寡敌众的情况下适合设伏诱歼,并不适合攻城。

  于是豫王很明智地选择撤兵,反正这两个月来的数度交锋,重要的军事目标已经达成——打退意图进犯的阿勒坦大军、捣巢袭烧敌方粮草辎重、展现铭国军力以耀兵慑敌,最重要的是夺回了失踪的监军大人,人安然无恙。

  然而监军大人似乎不想这么快就离开北漠,觍颜问豫王:“能不能再待几天?五天?三天……要不两天也行。”

  “待几天等谁?”豫王见他仍心系敌酋,忍无可忍地讽刺道,“等着奸夫野汉上门求欢?你要这么缺男人,本王来满足你。”

  苏彦颜面受损,暗怒不已,做出一副坚贞悲愤的表情恶心他:“休得浪言调戏!我乃良家好儿郎,一身不事二妻,要为将过门的草原夫人守身如玉哩!”

  豫王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对荆红追恨声道:“你瞧瞧,瞧瞧这德性!从前脚踩几条船一点负疚感没有,如今勾搭上阿勒坦倒是三贞九烈起来。他什么意思,啊?突然明心见性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了?”

  荆红追虽然也恼火憋闷,但还是为自家大人说了句公道话:“其实大人经常因此感到惭愧与内疚。而且也不是他自己想踩船,是每条船都无所不用其极地来抢载他,他跳水也跑不掉。”

  豫王拿曾经讥笑过沈柒的话来骂他:“软骨头,没出息!”

  荆红追反唇相讥:“你有出息。大人就摆在你面前,你这会儿拿下他,我绝不拦你,还给你把风。”

  豫王的确想用私人军棍狠狠抽苏监军的屁股,可一来对方失忆,防他有如防贼,稍一靠近就满眼戒备,再怎么软硬兼施也是徒找没趣;二来对方会受伤失踪导致与阿勒坦生出一段孽缘,他自己也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故而闻言把银牙咬碎,到底还是下不了手。

  于是在准备拔营而走的次日早晨,荆红追为苏彦输送真气活血后,豫王一不做二不休点了苏彦的睡穴,对荆红追道:“你这人太没原则了,我不放心,让他与我同骑。”

  荆红追不赞同:“此去沙井,就算过瀚海时不迷路,全程急行军至少也要半个月,难道你要每日点穴让大人一直这么昏睡下去?会伤他经脉。”

  豫王自然舍不得,便道:“过两个时辰我就解开。到时人已在行军路上,他闹腾也没用,我堂堂靖北将军,还摁不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荆红追不希望大人再招惹一个敌酋阿勒坦,又不想做出得罪大人的行径,既然豫王愿意扮黑脸当坏人,那就让他当好了。于是就没再反对。

  待到苏彦从昏睡中醒来,日已过午,威虏镇早被疾驰的马蹄远远甩在后方。他发现自己在豫王身前的马背上,于是转头望向后上方,脸色不太好看。

  豫王手臂圈紧他的腰身,挑衅似的扬了扬眉:“怎么,想打我?来打呀。”

  苏彦深吸口气,按捺怒火,露出假笑:“别开玩笑了,我哪儿打得过将军您呀。”

  “你甩过我巴掌,还不止一次。”豫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侧了侧脸颊给他看,“打是亲骂是爱,我是不介意。可本将军铜皮铁骨,怕是你自己打了手疼。”

  苏彦别过脸,不跟他说话了。

  豫王等了一会儿见他仍没反应,觉得有点无趣,又有点荡漾,手指在他腹部与腰线上缓慢摩挲,附耳低声问:“你和那个北蛮子还没睡过罢?”

  被撩拨的地方仿佛点燃起噼里啪啦的小火花,快感来得难以自抑,苏彦心下凛然:这才是个真·老司机,实战型的,不像他只会口嗨!腰窝被揉搓时,他抽了口冷气,蓦然叫起来:“阿——追——”

  谁知道爬床侍卫管不管用,会不会更恶劣?但整支军队都是豫王的,眼下解围救急也只能叫阿追了。

  “属下在,大人有什么吩咐?”荆红追几乎是应声而至。

  苏彦听得热泪盈眶,恍惚觉得这句真是太熟悉太亲切了:“我不要跟这个流氓共骑,你载我啊!”

  荆红追巴不得,伸手就来捞他。豫王出手阻拦:“你想从我的锅里抢食?”

  “大人不愿意。”

  “你吃不消他,他一开口求,你准把人放跑——搞不好还帮着他一起跑。”

  “……我没那么不分轻重。”荆红追脸色肃然,“大人再怎么求也没用,这回我是硬下心来了。”

  豫王微嘲地笑了笑,撤回力道,任由荆红追把人拎走放在自己马背上,说道:“我倒要看你能硬多久。软了记得叫我接手,以免他真被北蛮子拐跑。”

  荆红追冷哼:“你软了我都软不了。”

  苏彦抓狂:“闭嘴,你们这两个狗比!是在比谁更不要脸吗?”

  一日两餐停下歇息,其他时间都在奔驰的马背上赶路,苏彦骨架子都要被抖散了,不由得向后瘫在侍卫身上。

  马背颠簸,他也被迫跟着颠簸,腰背在荆红追的胸腹间一蹭一蹭。荆红追久旷,哪经得起自家大人这般磨蹭,手头又没有封穴的银针,只能不断运转真气去灭火,以免举旗出丑。

  豫王骑马追上来,斜眼看他,嗤笑一声:“还是放我这里的好,我比你能屈能伸。”

  荆红追冷冷道:“滚!”

  一连行军三日,第四日夜里他们顺利穿越瀚海沙漠,找到了一处可避风的山谷,谷内还有胡杨林与小湖泊,豫王下令安营扎寨,就地休息。

  这支靖北军轻骑没有携带辎重,但抢了不少北漠的行军帐篷,便各自找平地搭建起来,将士们吃完干粮,挤在一起凑合睡。

  豫王、荆红追与苏彦也挤在一个帐篷内,没搭床,睡在铺了几层厚毛毡的干草地面。

  苏彦见这两人故意把他夹在中间,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不免好气又好笑——周围全是无人荒野,还怕我独自跑出去喂狼不成?再说您二位都是武功高手,我这边但凡有点动静能瞒过你们的耳目?非得这么挤着贴着,硌硬谁呢这是!

  “有点挤……阿追,还有帐篷么,要不我去华统领那边?”苏彦小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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