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主义者很难当作这裂痕不存在。
这是一种微妙的心理,好比波峰回落了一些,先前贾珩就是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儿,故而没有表现出丝毫因为进言不被采纳的低落情绪,否则就是在政治不成熟的表现。
杨国昌见此,心头忽而闪过一道亮光,苍声道:“圣上,贾珩为掌兵勋臣,却擅自指使锦衣于宫禁行事,且锦衣唯命是从,臣以为实在不妥。”
韩癀闻言,心头猛跳,只觉得后背生出一股寒意。
暗道,这句话真是阴毒,指使锦衣,且锦衣唯命是从,这是直指贾子钰以臣子身份僭越。
可维护大臣体统威仪,哪怕是身为内阁阁臣的他,也可吩咐锦衣拖拽走两个小小司员出宫,纵有弹劾,视若清风拂面,这是重臣风度。
不过贾珩内掌锦衣,外掌京营,又是军机大臣,的确权柄过重了,尤其先前兴起大狱,威福自用,削一削也是应该的。
可惜是杨阁老出言,这话一出口就弱三分力度。
崇平帝面色顿了顿,道:“军机大臣自有威严,岂得小臣喝止讥骂,况贾珩为锦衣都督,指使锦衣维持宫禁安宁,分属职责之内,并无不妥。”
因为杨、贾两人早有宿怨,这谗言首先就被崇平帝带了一层滤镜,下意识觉得小题大做。
杨国昌闻言,心头倒也不气馁。
那贾珩小儿正得圣眷,非短时间可以动摇,现在就是在圣上跟前儿留个影儿。
不说其他,只要河南那边儿传来捷报,贾珩小儿在圣上心头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韩癀凝了凝眉,看了一眼崇平帝,暗道,哪怕经过先前一事,只要还没犯大错,贾子钰就动摇不得。
却说另外一边儿,贾珩着人将金孝昱与柳芳拖拽出宫门,忠靖侯史鼎也劝了一阵,而后穆胜、石光珠等人纷纷而走。
贾珩点了点头,做完这些,回头看了一眼含元殿方向。
他冒着圣眷降低的风险,惩治金柳二人,无非是一旦让金柳二人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他军机重臣的体面荡然无存,再等事后验证他所言,报复金柳二人?
一来反击力度不够,二来也有小人得志之嫌。
就是要在刚刚提议被群臣反对的逆境中反击,可见铮铮风骨,事后方知,司掌军政枢密的智谋之士,岂能为愚夫、蠢货所辱!
至于减弱波动的圣眷,等到河南方面传来军情急递,反而会“井喷”式反弹,达到一个新的信任高度。
金、柳等人,多半直接被天子“泄愤”地开革出军机处。
贾珩面色顿了顿,收回目光。
将前往面圣,辞去军机大臣,等着将来崇平帝再求自己出山平叛的危险想法掐灭。
为了这档子事儿,或者说现在的君臣关系,不值当拉扯幅度这般大,拿捏君主,爽了一时,可其实早已埋下了身死族灭的祸根。
或者说,永远不要让皇帝产生自己曾经低声下气求过臣子的想法。
后悔、愧疚,还在正常的拉扯幅度,但让皇帝求臣子,那么臣子得用时还好,不得用时,就是一根扎在心底的刺,臣子的最终结局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君臣相处,大抵也如情侣相处,一味君臣相得,如鱼得水,完全没有拉扯,好感再是增长也有极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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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崇平帝:树欲静而风不止
武英殿,西暖阁。
贾珩回到居所,将舆图刚刚在桌子上放下,却见身后不远的屏风方向传来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
“先生,这是忙完了?”咸宁公主款步走来,秀美玉容上见着惊讶之色。
贾珩回头看向咸宁公主,笑了笑道:“殿下,咱们这就前往魏王宅邸?”
咸宁公主捕捉到“咱们”二字,明眸闪了闪,轻声道:“先生,马车已经备好了,现在就出发。”
咸宁公主看了一眼贾珩,问道:“刚刚听宫人说,先生在回来时和理国公还有西宁郡王家的,起了冲突?”
“殿下方才看到了?”贾珩面色怔了下,诧异问道。
“我瞧着快到晌午了,就去含元殿那边儿寻先生,远远瞧见先生和军机处的几人起了争执。”咸宁公主说话间,款步近前,带起一股如兰如麝的幽香,清冷的声音恍若融化的冰雪流过山石,清澈悦耳:“先生能和我说说吗?”
贾珩沉吟片刻,道:“还是先前对河南局势做的一个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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