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从西贡西望金边
1978年10月，苏联莫斯科，克林姆林宫。
这只是一次苏联高层的日常会议，不过此时苏联的几名实权人物，全都在场，他们可以决定苏联此时的一切政策。
除了领袖勃涅日涅夫以外，第二号人物苏斯洛夫、克格勃主席安德罗波夫、国防部长乌斯季诺夫、外交部长葛罗米柯、苏联部长会议主席(总理)柯西金。
葛罗米柯开始汇报:“中国人反对苏联与越南签署《苏越友好合作条约》的态度非常激烈，他们认为这个条约的实质，就是军事同盟，这是越南对柬埔寨军事准备的一部分，在签署这个条约后，越南就会筹备进攻柬埔寨。
而届时苏联因为这个条约，就必须配合相应的军事行动，这意味着苏联将把中国作为自己的军事敌手，两国之间将因此可能爆发战争.......中国人警告，一旦苏联签署这个条约，就意味着中国别无选择，目前良好的中苏关系，只能走向冷淡甚至是破裂。
不但是经济贸易关系毁于一旦，而且中国只能在中苏各边境大举增兵，中国已在考虑重新扩军到400万人，而在中苏边境上，将新增60到70万的兵力...中国人对于越南现在非常仇视，认为他们忘恩负义，当年中国与苏联一起，对越共进行了大量的支持，这是越南得以统一和独立的关键。
但在越南统一后，不但没有与中国保持友好关系，而迫害华人，在老挝和柬埔寨边境连续挑起冲突。
他们认为，当前以黎笋为主的越共领导层，没有能力治理和提升越南的经济及其人民的生活水平，所以他们就想走歪门邪道，试图以占领柬埔寨，来提升其威信，这当然犯了中国人的大忌。
如果不是顾忌苏联，中国早已出兵教训越南。
按照中国人的说法，现在通知我们，是对苏联老大哥的尊重，但他们不会一直忍耐.....葛罗米柯汇报完毕，老勃问道:“外交部自己是什么看法?葛罗米柯耸耸肩:“利用越南牵制中国，是过去我们的国策。
不过现在越南做过了头，他们是一个小国，野心也太大了。
我们不认为，应该为了越南，与中国彻底翻脸，代价太大了，不值得。
老勃一阵恍惚，他摇了摇头，看到几位同僚，才又记起了现在讨论的事情，该死，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了。
他定了定神，又询问乌斯季诺夫:“国防部是什么看法?”
乌斯季诺夫头都没抬:“伟大的苏联红军，能够应付一切的挑战。
但虽然如此，我也不觉得，我们有与中国走向冲突的必要。
“他其实对中国同事还是有些好感的，中国每年都有军事代表团来访，而他们之中，很有一些人，酒量超好，不逊于国防部的苏联将官们，中国人是他见过，除了苏联人以外，最能喝酒的，这让他有些尊重。
老勃又转向了柯西金:“柯西金，你怎么看?”
柯西金有点冷漠。
他知道，老勃对他主张的新经济改革失败，很有看法，这两年一真归罪于他。
老勃逐渐插手经济事务，甚至以个人名义，签署发表第九个五年计划草案，多次在中央全会上作关于经济问题的报告，这是对柯西金明晃晃地侵权。
而在1973年和1978年，柯西金的两名副手波利扬斯基和马祖罗夫，先后被老勃撤掉了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和政治局委员的职务。
最近，老勃还任命了他的亲信吉洪诺夫，担任柯西金的副手，是现在部长会议中唯一的一名副主席，很明显，或许未来就是这个除了吹牛拍马，根本没有管理国家经济能力的吉洪诺夫，继承自己的职位。
柯西金患有动脉粥样硬化症，1976年后，曾几次病倒。
所以他现在其实有点心灰意冷，不过因此也就能直言不讳。
他淡漠地说道:“中国是苏联现在最重要的贸易国。
我们每年的粮食缺口，依靠中国弥补;我们数不尽的民生产品，来自于中国。
如果失去了中国的供应，应我国在很多领域，都会出现混乱。
而且中国还是我国原油和重工业产品最重要的市场之-。
“我想提请各位注意，中国在1977年的经济规模，已经超过了6500亿美元，接近美国2万亿美元经济规模的1/3，大致已经是我国的一半。
中国现在并不是以往我们印象中贫穷落后的国家，而是一个庞大的新兴工业国，虽然日本的gDp更高，但无疑中国才是美国和苏联以外的第三强国。
“所以我不明白，越南有什么重要的，值得我们与这样的一个强国，与对苏联利益如此紧密的一个大国，走向敌对?那不是要让美国人看笑话吗?他们一定会高兴得要死。
苏斯洛夫学管意识形态，在此事上并没有发言。
安德罗波夫也出言赞成暂停所谓的《苏越友好合作条约》，他作为克格勃的领导人，对于此时中国的了解，并不下于主管经济的柯西金。
美国是主要敌人，干嘛要与中国翻脸呢?，老勃有些头痛，他已经不耐烦继续主持会议了，于是说道:“那就这样定了，暂停签署与越南人的条约。
葛罗米柯，让越南人收敛一点，中国人已经对他们不耐烦了，我们让越南牵制中国，可不是让他们发动对中国的战事，他们也不可能是中国的对手。
苏联的一场高层会议结束了，原时空在1978年11月签署的《苏越友好合作条约》无限期搁置了。
此时他们并不知道，中越之间不可避免的战争，已经开始进入了准备阶段。
几天后，正在胡志明市(西贡)视察的黎笋，愤怒地摔了杯子。
该死的中国人，是他们导致与苏联的条约功败垂成!愤怒的情绪如同野火燃烧，他走到了宾馆花园内，这里有一个中国式的亭子，他坐了下来，面沉如水地思考。
越南现在的经济，可以用"困苦”两字来形容。
实际上，在1975年刚独立的时候，情况还不错。
美国撤军不仅丢下了200亿美元的军备，还有大量的其它物资，但是4年的时间，已经耗尽了物资，而越南自己的生产，根本带不动经济发展。
除了军事力量，越南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
随着与中国关系的恶化，越南在经济上是极端孤立的，它与中国的华盟以及美国影响的西方和东南亚国家，现在都没有任何贸易往来。
所谓的对外贸易，就是对苏联和东欧出口一些原材料，例如即使民众饥饿，也必须出口一些大米，但苏东地区，对大米的需求也很有限。
越南现在的人均粮食产量，1976和1977年两年，都是270公斤，并不富余。
而人均gDp,这两年也徘徊在60美元左右，相比中国和中国控制的老挝和柬埔寨，简直是天差地别，可能还不到中国人的十分之一。
越南国内的华人，都已经跑完了，现在才发现，少了擅长经商和创业的华人，越南的经济更是死气沉沉，而且在资本主义世界，“名气坏得一塌糊涂"，西方各国在接收越南难民的同时，自然对越南的敌意，也是越发强烈。
国穷民贫、经济停滞，民生自然举步维艰，统一时国民激发的爱国和奋斗热情，在这几年的时间中，已经消耗殆尽，内部矛盾不断爆发。
尤其是党内的那些亲华派，对于他黎笋非常不满，认为他推行的反华政策，是导致越南经济困难的主要原因——与中国、老挝和柬埔寨都没办法贸易，越南这样一个中等规模的国家，有什么条件，能够自力更生地发展吗?如果说黎笋心中没有一丝后悔，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反思之后，反而是强化了对自己原来战略的支持——黎笋整个派别，就是靠着亲苏起家的，亲苏反华，才能压制内部的亲华派。
尤其现在，如果改弦易张，那不就是向长征他们认输吗?亲华派的势力，必然卷土重来，他黎笋的政治基础，将被彻底动摇。
他的性格一向强蛮，当然不会倾向于认输。
而且越南保持与中国良好关系，损失就小了吗?例如统-以后，越南试图控制南海的诸岛，在他看来，那些岛屿和南海，当然有一大部分属于越南。
可是中国人早已占据了每一个岛屿，还有其海军支持，让越南无可奈何，甚至越南家门口的昆仑群岛，中国人都说是他们的，蛮横霸道，到了极点，让越南怎么忍耐?越南经济的困难，暂时难以从国内得到解决，转移矛盾最好的方法，就是对外战争，因为越南的强点，就是庞大而富有经验的军事力量，这是与世界最强的美国交战多年磨炼出来的。
如果时间长了，一方面，越南的经济，无力长期支撑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100万正规军，200万民兵。
另一方面，军队得不到充分的训练，战斗力也会逐渐下降。
长此以往，在越南军队衰落之后，那么越南这样的一个国家，如何还能够崛起呢?恐怕最终的结果，就像是历史上那样，再一次沦为中国的附庸国，这是越南人想要的吗?绝不!越南崛起的唯一机会，就是实现印支半岛的统一，融入柬埔寨和老挝两国，使之成为东南亚最强大的国家，号令东南亚，从中取得民族进步发展需要的充分资源，为了这样伟大的目标，越南人民暂时的贫苦，又算得了什么?黎笋并不知道，他此时相比原时空，已经算是"退了一步”，没有直接考虑侵略中国，在原时空，他狂妄的个性，居然认为可以夺下中国的广西等地，再统一印支半岛，形成一个庞大的国家。
现时空的黎笋，面对一个经济体量已经是原时空七八倍的新中国，这样的狂妄还是消失了，但统一印支半岛的野心，却变得更坚定——中国已经是如此强大了，如果越南不能跟上，那未来的结果，也就变得更没有疑问。
他站了起来，向着西面遥遥望去，他知道，那就是柬埔寨金边的方向，从胡志明市到柬埔寨金边，距离并不远，现有的公路，就只有254公里，军队如果没有阻碍，那就是两三天的路程。
黎笋与他的将军们，仔细讨论过所谓的“印支半岛统一计划”，老挝是难以选择的，长山山脉完整地分隔了老挝与越南，而且中国人在长山山脉以及老挝，建立了强大的军事体系，这里本来就是连绵不断的山地，越南要发起进攻是很困难的，尤其是空中优势，在中国人的一边。
中部，以顺化和岘港为基地，越过长山，切断老挝与柬埔寨的联系，是军事上很有吸引力的一个想法，但研究以后发现，恰恰相反，这是越南最薄弱的领域，你想切断老挝与柬埔寨，中国人还想从这里，切断越南这个“哑铃”呢，越南的中部极为狭窄，中国人要是从长山上冲下来，如果防御不得法，说不定很对就被他们打到海边，切断了越南的北方与南方，那样的话，越南的战略态势，将变得非常不利，说不定南北方的统一，会再次化为泡影。
在中部，越南只能是防守。
越南与柬埔寨北边的边境，是西原地区，这里是长山山脉的余脉，仍然是以山地和丛林为主，小规模的渗透可以，但大规模兵团作战，这里显然是困难的。
只有柬埔寨南部，这里与越南农业最重要的湄公河三角洲相连，除了河流很多以外，基本上是一马平川，便于发挥越南的军事优势。
所以军事上的"动线”，主要的进攻方向，首选就是从胡志明市到金边的这条线。
柬埔寨主体上，是一个“两山夹一面"的地形，西北和正西的豆蔻山脉，西南的大象山脉，包围着中间的碟状盆地，形成了边缘高，中间低，向东南敞口的地貌。
而所谓的东南敞口，就是越南的南部，湄公河三角洲。
如果从柬埔寨南部入手，迅速占领了柬埔寨，那么利用柬埔寨北部与老挝交界的山脉，就可以形成对中国反攻的防线，就像是在越南的北部和中部，长山山脉形成了越南防备中国人的天然防线，而有了柬埔寨，这道山脉组成的防线，就非常完整了，即使不能再向老挝进军，那么越南的领土，也因此可以扩大50%，使得未来越南发展的余地，要充分许多，这才是万世不拔之基，怎么能轻言放弃呢尤其重要的是，拿下柬埔寨尤其是其南部，越南就可以独享完整的湄公河下游冲击平原，这是全世界最好的稻米产地，十万平方公里级别的高品质稻米基地，将让越南永无饥馑。
而且拥有大部分南海西线的海岸线，将让越南成为南海大国，从海洋长期获得无尽的利益，这样的前景，不必亲华派们看重的通过向中国低头，来获得经济发展的机会要好吗?黎笋深知，不仅仅是亲华派，还有很多中立派的干部，都认为他黎笋赌性太大，而且不知道收手，如果不是他自己与盟友，牢牢地控制着越南军队，恐怕这些入早就无法忍耐他的施政了。
但面对庞大的中国，越南不赌能行吗?押上一切，或许还有一丝可能性。
如果胆怯什么都不敢做，那重新变成中国的附唐，简直是指日可待，他黎笋奋斗-辈子，与胡志明在这点上思想都是一致的，要的是一个完全独立而强大的越南民族国家，绝不愿意屈居于中国之下。
就让历史来做出结论吧，我总归要奋斗到最后，黎笋喃喃自语。
他不愿意去想失败了的后果。
或许，失败了，就让其它人，去投靠中国吧，越南总归会像历史上一样地生存下去。
我们这一批人，总是要斗到最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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