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阿杰莉娜带着女儿走了进去，安东诺夫则有些沉默，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烟，不过想起这里是商场，禁止抽烟，他就没有拿出打火机，而是拿着烟看了看。
看到香烟的标签，安东诺夫有些茫然，他的香烟品质非常高，据说一开始都是特供烟，中国领导人谷雨不怎么抽烟，在注意到这件事之后，又调研了一番，发现高级干部的茶叶、咖啡、甚至是日常三餐所吃的奶肉蔬菜水果等等都有特供。
谷雨对此非常生气，说这是封建主义的做法，会滋生特权，禁止搞这样那样的特供，在他的推动下，这种高档香烟对外出售，价格非常昂贵，但只要有钱都可以买到。
而为了让习惯抽这一切的干部可以抽特供，中国政府选择给在职的高级干部和重要专家一笔特支费用于这一类特供商品的消费，不管是在职还是退休都可以使用，但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按照谷雨的说法，这样的做法虽然避免不了特殊，但可以让高层干部更公平，不能因为别人不碰，却没有好处，这只会鼓励更多的人追逐特权。
而且这对相关企业事实上是负担，他们的投入都是亏本的，最后亏得是国家，但如果对外销售，相关企业就可以得到回报，也能赚到钱，有利于他们研发更好的商品，如此公私两便，这才是有利于国家的正确做法。
安东诺夫对这件事印象比较深刻，前者是苏俄的做法，后者是中国的做法，不过与苏俄不同的是，中国的特殊越来越体现在金钱上，只要有金钱，可以享受权利所带来的快乐，而苏俄则不同，苏俄是只有权力者才会享受。
这两种模式到底谁对谁错？安东诺夫本能更喜欢谷雨的做法，因为在苏俄，他不被包含在内，即便他会成为院士，也仅仅是院士，他并没有权力，也很难享受权力所带来的快乐，但在中国就不同了，他不仅有地位，也有权力，而妻子则有金钱，他们都可以享受！
安东诺夫又抬起头，看着这家店面的招牌，心中又有所动，这一切本质上都是奢侈品，在苏俄的政治正确下，嘴上说不允许各种奢侈品，但苏俄高层却用权力占有奢侈品，嘴上虽然公平，但实际执行中却不公平，而且这种不公平甚至很难因为努力去弥补。
而中国则不同，他们承认特权和奢侈品的存在，也就是承认不公平，他们允许用金钱去衡量，只要一个人赚到钱，卖到一些奢侈品并不难，这就提供了一条追求公平的途径，事实上比苏俄更加公平，或许这就是谷雨一直在提倡的实事求是……
想到这里，安东诺夫对苏俄就变得更加失望，阿杰莉娜说得很对，中国更适合他，虽然他早就知道，但每一次反复确定，安东诺夫还会有一丝伤感，莫名的伤感，他知道这是理想主义者的无奈！
安东诺夫思索片刻，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等待妻女，就在此时，一个老者从电梯中出来，看到他先是一愣，然后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
眼看着就要接近安东诺夫，安东诺夫的警卫立刻拦住，那个人看到警卫，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大喊着说道，“安君吗？我是木村秀政，您还记得吗？”
安东诺夫微笑着点点头，“木村先生，我当然知道你，我们合作了好几年，咦，你不是早已经回日本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唉，一言难尽，日本航空工业的重新发展比西德还要困难！”
木村秀政是多年从事有关发展航空事业的活动，是长距离飞机设计专家，曾设计航研机和A-26型远距离飞机，航研机曾创下11600公里的世界纪录，日本陆航使用的隼式战斗机核心技术就来自于他研发的飞机。
二战结束后，设计零式的堀越二郎被美国人留下来了，木村秀政则被中国人请走，在北京中航工业任职，并参与了轰5B的国产化，因为他信仰基督教，方便与英国人接触，后来又参与彗星客机项目，被调到了安东诺夫飞机制造公司，是安东诺夫的助手之一。
到了1960年之后，两个日本的经济相继有所恢复，此时相当数量的在华日本人选择回国，中国政府倒也没有为难，毕竟当初说好了，为中国认真服务十年以上，最多十五年就可以回国。
木村秀政作为参与彗星项目的重点科学家，被中国留到十五年欺满，此时他已经57岁，就赠送了不少东西，允许他返回九州日本。
两个日本的关系相当密切，人员流动受到的影响不大，木村秀政在九州日本并没有什么亲属，很快就返回本州日本，此时堀越二郎正在设计日产YS-11型运输机，立刻就把他请过来担任开发技术委员会委员长，不过没多久，两人就吵翻了天。
YS-11的设计团队可以说相当强大，主要设计师全是二战期间开发过王牌战机的“老法师”，不仅仅本州日本想尽办法搜罗人，九州日本也放任木村秀政这样在中国一直从事航空领域研发的工程师回到回京，就是想把战后日本第一代飞机搞好。
但问题立刻来了，这些个设计螺旋桨战斗机的飞行员顽固不化，在设计的过程中融入了太多的军机元素，而木村秀政在中国就不一样了，接触了当今世界最前沿的民机设计理念，自然与其他没有去中国的老法师们关系搞不好。
而那些老法师们也对木村秀政在中国沾惹了一大堆让人“作呕”的中国理念深恶痛绝，所以木村秀政干了一段时间实在干不下去，一气之下就返回九州日本。
九州日本人口太少，根本搞不了成机设计，不过谷雨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带上九州日本，九州日本获准分摊了中国航空工业的一些子项目，老头一边在大学任教培养人才，一边给日本航空工业企业的发展做一些指导。
老头这一次带队来中国开会，看到与YS-11几乎同一规格的运7已经试飞的相当不错，而安东诺夫研发的运8也同时在试飞后就有些感慨，中国航空工业从零开始，现在不仅战斗机玩得转，直升机、运输机、客机都已经搞起来了，早已经远远超过了日本……
老头感慨之余，又对在中国的生活多有回忆，他跑到了曾经多次造访的王府井商场，没想到竟然巧遇安东诺夫，就把这几年的遭遇说了一番，越说越是感慨，安东诺夫对他的遭遇有些同情，“当初我就说过，你回日本搞不起来，你不相信！
航空工业和军事关系太密切，投资又太大，单架飞机的造价越来越高，能够独立航空航空工业的国家必然是大国，未来或许只有美苏中，还有联合起来的西欧有可能有强大的航空工业，三个日本都没有真正独立，本土又极其狭窄，不可能有机会发展出像样的航空工业！”
第86章外国专家们（下）
木村秀政很有些颓然，此时又能说什么的，要怨只能怨那帮疯狂的军国主义分子，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打中国便宜了环太党，被赶出中国不想着怎么调整，竟然跑去招惹工业十倍于己的美国人。
若是战争只在中日之间进行，情况完全不同，二战期间中国没有海军，有海军在，就算丢了朝鲜，保住本土，甚至台湾都是有可能的，现在呢，不仅琉球、台湾丢了，还被一分为三，不，一分为四！
安东诺夫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看他的表情也能看得出来，又安慰得拍了拍他的肩膀，木村秀政才反应过来，然后说道，“安君，我听说安飞要拆分，是否真有此事？”
“那帮子一向自傲自大的英国人！”安东诺夫骂了一声，也很是不舒服，安东诺夫飞机制造公司本来垄断了中国对外合作合作，可因为英国人的哔哔，中国政府已经决定组建中国商用飞机制造有限公司，专门负责与西方的技术合作。
如此一来，安东诺夫飞机制造公司以后只能对苏俄合作，这对安飞的发展，对苏俄航空工业的发展都不是好事，可又没有办法，航空技术落后的中国有求于英国人，只能妥协。
木村秀政虽然在本州日本过得很不如意，但他还是想为日本航空工业留一些血脉，他就试探性的询问本州日本是否也能和安东诺夫，还有那个即将成立的，可以与中国面向西方的飞机制造公司合作，安东诺夫想了想说道，他本人很希望能实现合作，但这件事需要木村向中国政府申请。
本州日本惹不起中国，这些年小鬼子老老实实每年给出战争赔偿，而中国在和美国谈判后，除了在核工业和航天工业上限制小鬼子之外，在其他工业领域并不和日本为难，所以这些年下来，中国和本州日本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也一步步放宽了对本州日本和九州日本接触的限制。
在第二次柏林危机之后，两个日本也相当害怕，万一变成了东西方斗兽场可就不好了，经过一系列磋商，本州日本的首相和九州日本的总理计划在南东京举行一次历史性会面，签署一连串协议，约定和平解决所有争端，相互限制针对对方的军事力量等等。
为了拉住九州日本，本州日本决定对九州日本实行单方面减免出口附加税，将对九州日本贸易视为“国内贸易”，提出三个日本不互为外国，三个日本关系是日本民族内部的特殊关系等一系列“以接近求转变”的“小步子策略”，寄统一希望于渐变。
除了贸易之外，两个日本正在就相互投资，民众往来、科技合作等等方面进行谈判，本州日本的资本家希望可以大规模在九州日本投资，此举好处太大。
不仅可以更多的拉拢九州日本，还可以打进中国主导的香港经合组织，这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市场，本州日本各大财团早就垂涎欲滴，一旦成功，本州日本将至少可以再高速发展十年。
而九州日本和背后的中国则希望通过不断减税，借本州日本这个平台更多的进入美国等市场，同时更多的接触和获得西方技术的转让，同时通过自由贸易在经济上一步步整合本州日本。
不过这里面涉及的利益太大，牵扯的利益方又太多，谈判自然进展缓慢，所以目前只是在民众往来和贸易问题上取得突破，但其他几个问题进展都不是很顺利，不过双方都有信心继续谈下去……
也正是在这种气氛下，木村秀政认为推进本州日本与中国航空工业的合作是有可能的，也就在两人交谈时，阿杰莉娜带着女儿出来了，安东诺夫介绍了一番，阿杰莉娜反应很快，“木村先生，您在本州日本有很不错的影响力，能否促成一些合作？”
“什么样的合作？航空领域的吗？”
“我们找一个咖啡屋再谈！”
安东诺夫笑着说道，“那边就有，我们过去吧！”
说起来很有意思，这一世的中国在谷雨的推动下，非常重视种植咖啡，不仅仅在云南、海南岛，在广南三省，在南洋，在昆仑省都有不少种植，中国已经是世界最主要的咖啡豆出口国之一。
随着咖啡种植的增多，随着美国速溶咖啡技术的引进，加上谷雨等国家领导人自己带头喝咖啡，中国城市也迅速流行喝咖啡，各个大中城市出现了一个个咖啡屋，喝咖啡的人虽然还比不上喝茶的人多，但却非常受年青人，尤其是年轻女性的青睐。
不管是安东诺夫，还是阿杰莉娜，亦或是木村秀政都喝惯了咖啡，他们迅速来到咖啡屋，点了几杯咖啡，然后坐在那里聊了起来，首先谈论的是两个日本。
木村秀政给出的评价是本州日本虽然比中国要高，甚至中国沿海都要高，但总体感觉差距并不明显，他认为可能是两国的物资供应不同造成的，本州日本几乎所有物资都要进口，物价比较高；相反中国物产丰富，生活压力小。
这一点从九州日本就能看得出来，九州日本和中国相互之间，关税非常低，九州日本各种生活物资都从中国进口，价格比较低。
九州日本人民可以去本州日本打工，也可以前往中国经商，内部也有不少企业，虽然人均GNP相比本州日本低一些，但反而是活得比较舒服的，就有一些本州日本人生活在南东京，但工作在本州日本……
安东诺夫笑着说道，“木村先生，你离开中国时间并不长，你应该很清楚中国没有一个人是轻松的！”
“日本也同样如此！”
阿杰莉娜同样不以为然，她对中国非常了解，“中国的生活消费品价格虽然低一些，但中国普通人的生活压力相当大，远比外人想象得要困难得多！
中国边疆的农民或许生活水平好一些，物质财富更多一些，但医疗、教育远远不够，人均寿命也不如中国内地，而中国内地的农民很多人也就是刚刚解决温饱问题，早些年人们买自行车都要分期付款，现在自行车不用分期付款了，电视机又要分期付款！
中国城市职工也好不到哪里去，中国的家用电器、轿车价格都比较贵，还有中国沿海大城市的房价一直在增长，人民的收入扣除房价和一些生活必需品剩下的不是很多，要真正论起来，拥有大量福利的苏俄名义上才是最幸福的，教育、医疗、住房都是免费的！”
木村喝了一杯咖啡，感慨道，“真羡慕苏俄人民，或许这就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吧！”
“木村先生，苏俄并不是您想象的那么美好！”阿杰莉娜十分感慨，“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困难，苏俄的社会主义确实有不少优越性，但苏俄政府提供的商品却有很多问题，质量不好，款式落后，房子也很狭窄，而且还需要排队，有时候要排队等待很久，如果免费的东西得不到，那和没有并无任何区别！”
“就算有这些缺点，那也是免费的，人民并不需要有那么多的担心！”
阿杰莉娜很不以为然，“什么都不担心，又怎么会努力呢？在苏俄，最勤劳的永远是中国劳工，这已经得到了苏俄的一致认可！”
木村一愣，安东诺夫想了想补充道，“谷主席曾经说过，免费的东西最昂贵，他非常讨厌免费，认为这会出现严重的权力寻租，会滋生腐败，所以中国不存在任何免费，一切都需要花钱购买。
我们安飞的免费医疗变成了按照级别发一笔特别医疗补贴，免费中餐同样变成了一笔钱，他似乎很喜欢用钱来衡量一切！”
“资本主义最喜欢用钱衡量一切，怪不得谷说中国的新民主主义是资本主义，并没有说错！”
阿杰莉娜笑着说道，“虽然我来自苏俄，但我喜欢谷的政策，这样我可以随心所欲的购买想吃的一切，你看看我现在已经胖了很多！”
安东诺夫想了想说道，“不过我感觉中国政府做得有些过分了，房子是一件民生产品，但中国政府似乎把房地产作为一种间接税，不仅用于发展，还用于扶持一些企业，这是一个非常独特的政策！”
木村笑着说道，“也不算独特，本州日本和九州日本都有比较类似的政策，只是中国的房地产政策更明显一些，他们在房子上捆绑了太多的东西，两个日本不是不想，而是根本做不到！”
安东诺夫笑着说，“这不奇怪，谷主席有一大堆日本顾问，或许这是东方独有的文化！”
“我不明白中国人为什么执着于一套房子！”
“俄国有着广袤的土地，土地并不值钱，自然不明白东方人对土地和房屋的执着！”
“中国的土地难道还不够多吗？中国的统计资料显示，中国可耕地大约有2亿公顷，仅次于拥有广袤平原的美国！”
“中国的人口非常多，而且绝大部分生活在东部地区，平均一下来，人均土地就没有多少了。而日本、朝鲜的情况都比中国严重！”说到这里，木村秀政微微叹了一口气，“谁让我们错过殖民时代呢？”
“日本并没有错过殖民时代，相反中国才是差一点错过的那个国家，只是日本选择错了对手，若是日本采用中国类似的策略，或许现在还是东亚霸主！”
“或许您说得对，但世上没有后悔药！”
“日本本来就不是一个大国，放弃大国梦想反而是好事！”
木村苦笑着摇摇头，“很多日本人也这么说，他们还非常感激麦克阿瑟……”
“你们比朝鲜好多了，不是吗？他们不仅发生了让中国愤怒的军事政变，还引来了美国的制裁！”
“我很难理解美国人为什么要制裁朝鲜，就算要制裁，也应该是苏俄制裁，军政府上台后据说杀害了不少左派分子，这不是美国所希望的吗？”
木村也不理解，“我也看不懂！”
“朝鲜建国还不到二十年，就闹腾过两次，可见这不是一个成熟的国家，我们何必去关注呢？还是说一说日本吧，我喜欢日本人的认真，可惜安飞的日本技工慢慢退休了，而有些工作中国技工目前还不能很好的跟上！”
三人又继续交谈起来，此时的本州日本虽然已经恢复，虽然不如前世那般耀眼，但实际上谁也不可能忽视日本，不如前世耀眼，自然是因为这一世本州日本战争破坏太大了，而且这些年又不得不面临中国的激烈竞争，本州日本所有的赛道纺织、钢铁、造船、化工等等，都有一群中国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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