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吗？」雪乃再度问道。
「嗯，我有。」男子这次一脸认真地回答：「你想问的是那个吧？那群家伙还是小鬼头时，我从事酒店小姐和援交时的名册，以及其他种种情报吧。」
「你有吗？」雪乃第三次以平静的语调问。
男子总算听懂她的意思，畏畏缩缩地重复道：
「就说我有啦。比起你自己的安全，你更担心那个吗？」
「嗯，没错。」雪乃说着左右甩了甩黑色长发。由于手不能动，这也没办法，但浏海实在很碍事。不过一摇头，头发就乱成一团。
「好啦好啦，我现在帮你解开一边。」
男子说完拿出钥匙，真的只解开左手的手铐，再把空着的另一边铐在会客用玻璃桌的桌脚上。由于是锁链较长的类型，就算这么做，雪乃也不必低头。」
「你还真谨慎啊……」雪乃喃喃说道。
「当然啊，我跟你们不一样，只有一个人啊。」青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回答：「你们也已经二十岁了，应该多少懂得分寸了吧。我在这镇上最怕的，就是像你们以前那样不考虑后果的年轻小伙子啊。毕竟他们根本没什么好怕的。要是那种家伙成群结队来对付我，就算是黑道也撑不了多久。就算要我保持平常心，我也没那么大胆啊。」
「我好像能理解。」雪乃语气沉稳地说：「我以前也什么都不怕，但现在不同，什么都怕。不只是自己，那些孩子也是，警察也是。其中最怕的，应该是世人吧。」
「哦，这样啊。知道你意外地有常识，我也放心了。」
男子边说边望向冰箱，似乎想再喝一杯啤酒。但我不能再继续松懈下去了。要是稍有大意，这女人难保不会把铐住的手铐连同玻璃桌一起砸向我头上，或是做出什么可怕的事。虽然现在看似温顺，但还是感觉得出她浑身散发出危险气息。毕竟她可是曾率领百人的集团老大，不能掉以轻心。
「好啦，那就来谈谈大人的事吧。」
青柳顶着满头大汗，直直盯着雪乃的眼睛说道。
「我从刚才就一直这么说啊……」雪乃也回瞪着青柳。
「嗯，是啊。你们那群手下干的援交，该叫什么好呢？叫集团吗？那些集团的证据，像是卖春女名单、顾客名单、照片，还有在宾馆窃听到的声音，我全都带在身上。然后雪乃，你想要我怎么做？」
「全部销毁。」雪乃冷冷回应。「她们大多都金盆洗手，如今也都是老百姓了。都过了十年，事到如今还拿出那种像陈年借据的东西，只会造成困扰。」
「等一下。」男子发现自己的做法有误，开口说道：「你这家伙，是不是觉得？这场对谈，能够以你我双方对等的立场进行？」
「难道不是吗？」雪乃回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我说你啊……」男子露出头痛般的苦瓜脸说道：「我是很想问你，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但这可不是什么平等的对谈啊。首先，你可是被铐着手铐耶，光是这样，你难道还不明白我们并非对等吗？」
「我虽然打架输了，但可没输给你。」
「啥……？」男子回问：「那是什么歪理？」
「所以说，我并不是和你一对一打架。所以，我还没输给你。既然如此，不管有没有手铐，我们都是对等的吧。」
「嗯～我实在听不太懂你的歪理啊。」男子回答。
青柳和雪乃她们的年龄差距并不大，却有种在和新品种的变异人种对话的感觉。明明使用的是普通的日语，从这种用词的定义上，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的年轻人们，最近在职场上也越来越多。总觉得，这好像是白天的麻烦工作延长版。
「我的看法是这样。」男子确认似地说道：「的确，我不是和你单挑，但你们是团体，向我下战帖。这场架是我赢了，所以你身为代表，要听从我，也就是输家要服从赢家。你不懂这个道理吗？」
「不懂。」雪乃马上回答，左右摇头。「虽然打架输了，但我可不记得自己成了你的手下哦。」
「啥？你明明就输了，事到如今还在说什么啊？」
「所以，只是我打架输过一次而已。」雪乃也无法理解对方的逻辑，回嘴道：「而且那也不是一对一对决，毕竟让那些孩子们脸上留下伤痕，我身为老大可无法接受。所以只是姑且赔个不是。再说，我根本还没和你正式交手过，所以实际上我并不认为打架输给你。你压过的不是只有我们帮派的一个成员吗？那我为什么非得当你的手下不可？」
青柳仿佛在眺望人生复杂难解的局面般，注视着雪乃的脸叹了口气。
「哦……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在你的想法中，打架也有各种规矩啊。与其说你，不如说是你们待过的涩谷的规矩吗……也就是说，双方事前讲好规矩，然后按照规矩打架吗？或者该说，你们就是这么做的。例如说，A的规矩是两组对决，输的一方要交出地盘。B的规矩是两方老大单挑，输的一方要连同整个队伍都成为对方的手下。是这样吗？」
「没错。」雪乃毅然决然地说：「这次是无法决定任何规则的突发状况，所以没有规则可言。也就是说，我打架没有输，所以没道理要当你的手下。」
「我说啊。」青柳感觉快叹气似的说：「为什么你会觉得你们的规则是世界上唯一的规则？世上明明有各种各样的规则，你难道没想过吗？」
「抱歉，没有。」雪乃回答：「当然，现在不同了。我也是年过二十，出社会工作的人，所以会遵从世间的常识过活。不过今晚这件事，是以前混帮派时代的延续，所以我才想用那个时代的生存方式处理。很不巧，十几岁时的我只懂得用那种规则过活，所以我不知道除此之外的规则。」
「你想说，他们不是为了江美的事来抓我的吗？」男子抢先一步问道：「也就是说，他们之所以组队，不，应该说召集以前的帮派兄弟来抓我，是因为我将来会对他们，甚至对整个帮派造成威胁。他们这么判断，所以才袭击了什么都没做的我。」
「就是这么回事。」雪乃承认道：「我先声明，不管你是谁，我们都不打算随便狩猎老爹。我们不是疯狗。我有必须担心的理由，而那理由就像你刚才自己说的，得到了证实。也就是说，狩猎你的理由很正当。既然他们会派人跟踪江美，就代表你打算以那为线索，总有一天威胁以前我们帮派的成员。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你有证据吗？」男子厚脸皮地回嘴。
「证据不是已经很充分了吗？」雪乃也以严肃的口吻说道：「你自己不也说了吗？虽然每一件都是情况证据，但累积起来的话，在我的法庭上已经足够了。你对我帮派来说是威胁，所以才想除掉你。既然我输了，当然也打算接受你们的条件，但要我成为你的手下，我可敬谢不敏。谁会接受这种条件啊。」
「真是群麻烦的家伙啊。」男子喃喃自语：「所以你们打算贯彻自己的规则吗？」
「你不是也侵犯了江美吗？」雪乃指谪道：「在法外这一点上，和我们没什么两样。我可不觉得我们有资格说你，你的理由不也相当自私吗？要我成为你的手下，难道不是打算和江美一样，把我和帮派的成员都当成奴隶吗？再说，用以前的把柄威胁一个弱女子，把她当成奴隶，我可不认为这是世间一般通用的规则啊。」
「嗯，或许吧。」男子承认道：「不过，我明白了几件事。接下来我会整理，首先听我说，可以吧？」
雪乃点头回应。男子弯起手指开始数。
「第一，我打败了你，你现在在我支配之下。第二，我手上握有你们帮派手下过去的把柄，对你们造成威胁。第三，因为这个把柄，你向我投降了。」
「等等。」雪乃打断他。「你刚才也说要我数到三，但我无法接受第三点。我不记得自己有向你投降。」
「这就是我们争论的分歧点。」男子从容回应：「我不是说了，以我的标准来看是这样吗？所以我才叫你先听人把话说完啊。」
雪乃心不甘情不愿点头，男子继续说道：
「第三点，就像我刚才说的，你现在在我支配之下，所以是属下。别误会了，我可没有打算把你永远当成奴隶。不如说，我不认为你这人是只要被奸或被揍一下就会成为我奴隶的货色，况且我也得考虑自己属下的契合度啊。」
「像江美那样的人比较好吗？」雪乃语带嘲讽地说。
「是啊，没错。」男子回应道。「像江美那样脑袋简单又可爱的女生，才是好奴隶。雪乃，你昨天才在涩谷的宾馆听过她哭着求饶，应该没相处过几个小时吧？你不是也想把江美收为女同志的奴隶吗？既然如此，我和你之间就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了，不是吗？」
「的确，是这样没错。」雪乃毫不愧疚地老实承认。「江美从还在帮派时就很可爱，但我不能对帮派里的女生出手，所以才一直忍耐。现在的话，我就能从你手中夺走江美，实际上也已经夺走了。」
「哦……果然是这样吗？我本来只是想套话，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干脆承认了。女同志还真可怕啊。既然如此，事情就简单了。虽然我不打算把论点从江美身上移开，但你为帮派手下着想的心情，应该也差不多吧？你刚才说，要是现在才翻出他们十年前的痛处，你也很伤脑筋——借用你的说法——那就是法外之徒了。我也一样，既然如此，只要我占优势，就让我用我的标准来衡量吧。我要你加入我的麾下，废话少说。」
「这样根本算不上讨论。」雪乃说道。
「是啊，你说得没错。讨论结束了。」男子点点头，放松肩膀的力道，接着垂头丧气地回答。
下一瞬间，男子的身体毫无预备动作，突然往前一倒。由于男子的动作变得迟缓，雪乃一瞬间露出破绽，加上她现在被单手铐铐住，无法立刻反应过来。男子趁这个空档迅速从屁股口袋中掏出电击棒，笔直地抵在女子胸口。那是毫不迟疑的一击。
啪滋一声，蓝白色火花迸出。雪乃的身体倾斜，眼看就要倒下。
经过改造的百万伏特电流灼烧雪乃的心窝神经，电击的麻痹封住了她的动作。雪乃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往沙发一倒。
「呼～」青柳发出声音，站起身来。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等待这个瞬间，等待雪乃露出破绽。
之所以陪她进行禅问答般的对话，也是为了这个理由。
男子从趴在玻璃桌上的姿势起身，站到地板上，俯视着仍保有意识，却动弹不得的雪乃。露出极为残忍的笑容后，说道：
「雪乃，你的手下们也得加入我的麾下啦。」男子咧嘴笑道：「因为你很强，就算我侵犯你、揍你，甚至用刀子划伤你那张漂亮的脸蛋，你也不会乖乖听我的话吧。不过啊，你失败了，雪乃。你刚才在花园神社，自愿代替手下受罚对吧？真是蠢毙了。这下我懂了，换句话说，对江美而言的照片，对你而言就是那些家伙的安全。像我这种恐吓专家，这种人的弱点可是很重要的。看准对方最脆弱的地方，加以威胁，就能让对方对我言听计从。就算你被折断手脚，甚至被揍个半死或许都无所谓，但只要手下被当成人质威胁，就只能乖乖照办了吧。雪乃，这就是你最大的弱点。从被我发现这点来看，你早就成了我的奴隶啦。」
青柳丢下这句话，拿出总是放在上衣内袋里的胰岛素抛弃式针筒。针筒的外观看起来像是粗粗的三色圆珠笔，但是一拔开笔盖，就会发现是卡式注射器。如果是这种针筒，就算随身携带，就算被警察盘查，也能够蒙混过去。糖尿病患者为了预防万一，都会随身携带胰岛素，警察也不会对「因为年轻型糖尿病而需要胰岛素」的「病人」多加追问。但是针筒的内容物当然不同。如果警察觉得可疑而送检，就会被发现。可替换的卡式针筒里装的是只要一针就能让对方陷入一小时昏睡状态的麻醉药。抛弃式针筒的针头也换成了静注用的针头。当然，药物是非法的，一般人也无法持有。但是这个男人至今从来没有因为针筒而被怀疑过。
男人跨坐在因电击而无法动弹的女人身上，扭转她的手臂。他用橡胶管绑住女人的上臂，用手掌拍打她的手肘内侧两、三次，让静脉浮现出来。接着将针头刺进蓝色的血管，按下笔盖上的按钮，将刻度表上的一格药剂注入。
麻醉药具有危险性。就连医生和护士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在手术等需要麻醉的患者术后，会先拍打他们的双颊，总之先让他们清醒过来。麻醉药是危险到需要有麻醉科医师在场的药物。所以男人慎重地想起药剂师说一格药剂大约等于一小时的昏睡时间，精准地注入一格药剂。
迅速结束作业后，他从瘫软的女人身上下来，用酒精棉球消毒针头，盖上笔盖，直接收进内袋。女人虽然没有大量出血，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贴上塞了脱脂棉的创可贴。
这么一来，女人应该会昏睡一小时左右。只要在这段期间内采取适当的手段，而且顺利奏效的话，就是他的胜利了。当然，只要走错一步，接下来那些家伙也会因血而狂，要是被逮到的话，这次肯定不会只打个半死就算了。很有可能会失去性命，是关键时刻。
不过，只要能压制住雪乃，胜算就相当大。
# 第四章万纯
# 第十七节：
「啊啊，这家伙好危险啊。」男子自言自语似地说道。
让雪乃睡着后，男子前往24小时营业的电子器材出租店，用电单车快递把笔电和其他器材送到旅馆。而画面上显示的，正是他刚才用电击枪电晕的志藤成子。
首先，男子用租来的干扰器，遮断了包含这间爱情宾馆房间在内的GPS功能，如此一来就能使用有电源的手机。由于最新型的手机和智能手机大多都主打GPS功能，要是敌方有熟悉电脑的人，一下子就会被锁定位置。在用干扰器干扰的期间内，应该没问题。在这「结界」外，他们无法随便打开手机电源。
在神社境内收集到的手机，虽然已经全部关过一次电源，但男子仍一一打开。接着，将上锁的档案整个转存到电脑强制解除密码，再进一步分析，清查那些家伙的交友关系。这些必要的应用程序，全都储存在自己的云端空间，只要有网络环境，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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