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着这路也没啥可修的，出不出得去，不照样还是穷么？”
七嘴八舌的议论，在有些人看来，生活好像处处都是问题，都是悬而未决的危险。
与其冒险，他们更愿意维持现状，虽然穷点，至少穷得习惯。
但绝大多数村民还是保持刚才的立场，无比渴望一条平坦大路。
于是两派人私底下争吵起来，脾气暴躁点的，隐隐有撩起袖子干仗的迹象。
挑拨成功的老常家，则喜闻乐见地抱团站在一旁，形成了第三派。
他们看上去很得意，看戏似的瞩目着余进，表情既有挑衅，也带有几分乍看之下没来由的仇视。
余进走到赵大成旁边，拎起大锤，用力敲响了那面用来维持秩序的大铜锣。
当！
锣声铮铮！
晒坝很快就清静了许多。
“很多问题，我提前就想过了。”
余进气定神闲，面向众人不疾不徐道：“修路的钱，只靠我们村里筹集，当然不够，大头还是需要县里拨款。”
“所以有的人就要问了，县里都拨款了，为啥还要我们自己出那点不痛不痒的钱？”
他看到人群中有人点头。
“县里不是冤大头，想让人家出大钱，我们不要拿出点态度和决心给人家看看吗？而且路修好了，知道这里头有自己的一份力，走着不也安心？”
人群里又有不少人缓缓点头。
余进随后的话语变得冷厉了几分，说道：“如果有谁，又不想出钱出力，又想厚着脸皮等路修好了来沾光，那不好意思，没那可能！”
“我先把话放在这里，对修路没有贡献的人，路修好了也不准从上面过，你继续去走你的山道！”
“到时候我会设置一个路障，参与修路建设的，随便走随便过。想装糊涂的，我不糊涂，你绝对过不去，要是有朋友亲戚从外面进来，也让他自觉点，走那儿。”
余进戳着大拇指指着背后的一片山包包：“我想，出了钱的大家伙儿，也不想被那些光想好事的二皮脸占便宜吧？”
群众的情绪被挑了起来，当即有人站队，坚决表示支持修路。
谁都不喜欢吃亏，而老岩村这么穷的环境，更没有人愿意在狠心舍出五百块钱之后，被分文不出的小气鬼占便宜。
没办法，太贵了！
“那就请有意愿参与修路的户主，算算自己的耕田面积，愿意租哪几块地，都准备准备，下午到村长那里签合同，胡会计会把账给你们算清楚。”
余进一锤定音，然后稍微停顿，换了话题。
“关于生计问题。有的人觉得出五百块钱贵，怕出了钱之后，生活遇到难题。这方面我有两个建议。”
“县城里面有好几家药材轻加工的厂子，管吃管住，四十岁以下的人都可以干，一个月有三千多的工资。等路修好以后，平时要回来看看也很方便，班车一趟也就半个来钟头。”
“我租了大家的地，靠自己肯定忙不过来，到时候我也打算招点人手，优先考虑的肯定是自己村里的人。”
这话引得众人来了兴趣，忙问他能给多少工钱。
毕竟留在村里的，大都上了年纪，但凡还有一把子精力，都去远地方打工赚大钱了。
相比去县城里，留在村子能有个收入差不多的活计，那当然更符合他们的心意。
第24章 另一种魅力
“咱村的地不多，需要用到的人手也一个萝卜一个坑，分配的岗位不同，得到的待遇自然也有区别。”
余进说道：“回头等我规划好了，会张贴个告示出来，不过我可以保证，工资不会比县城的标准低。”
这时，已经有不少人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到现在村民们也终于意识到，这傻小子彻彻底底不再是以前那个傻小子了，有本事用八分地的药材赚到十六万，以后赚的钱还会更多。
相较于余进从何而有的这番变化，村民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更现实的地方，他们只在意跟在余进后头混，能不能过上好日子。
这些年过得实在是苦！
……
晒坝外边，三个女人并排坐着，眼睛都聚焦在人群中间的年轻男人身上。
刘香丽的表情有些痴，仿佛望着心上人的小姑娘。
原本她只是馋余进的身子，但此刻，见证着余进带起了全村人的希望，她又在这个小男人身上，看到了另一种魅力。
无关于身体强壮与否、脸儿俊俏与否，那是一种人格魅力。
岑云鹿撑着受伤的腿，坐姿其实不太雅观，但依然萦绕着恬淡气质，微笑着向左手边的沈燕问道：“他和以前是不是不一样了？”
沈燕轻轻摇头，否认道：“一样，都是我那可爱的弟弟。”
岑云鹿稍稍诧异，转而眼中流露着些许羡慕。
类似的兄弟姐妹情，她从未体会过。
岑家虽然也有亲情，可惜，同代小辈之间自出生便锁定了紧张的竞争关系，历来复杂，实在不怎么融洽。
“看到他这么优秀，心里会欣慰吗？”收敛心事，岑云鹿又问道。
沈燕笑意浅浅，回道：“刚开始挺欣慰的，但是到后面反而担心。我没想要他有多大出息，恢复正常已经是福气了，肩膀上担子太重，我怕他太辛苦。”
“他虚岁才二十。”
“啊？”
岑云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紧张了，心头默默一算，按这边的年龄说法，虚岁二十，周岁只有十八。
那自己岂不是比他大了足足九岁！？
“不对啊，大九岁就大九岁，我为什么会在意这个？”岑大小姐的思绪有些混乱。
……
事情的进展可以说是十分顺利。
开完大会的当天下午，村民们便齐聚在村长赵大成的家里，由村里会计赵福强宣读整体的租地方针，几个小时就把合同签完了。
九成的人都积极参与，只剩老常家几个当家的，还有村里几个性格历来比较倔的，还装聋子当不知道这回事儿。
“要不，我再去给常老大做做思想工作？那几个不同意的，基本都是跟在他屁股后头转，他要是签字画押了，咱就万事大吉了。”
晚上，赵大成带着厚厚一摞手写合同来到余进家里。
老村长的观念还是比较直，也厚道，惦记着修路是村里几十年未有的大事，还想图个思想统一，不希望有矛盾出现。
余进直接摆摆手，表示没这个必要。
“他们想当刺头，那就让他们当去，现在大势所趋，我看他们能掀起什么浪来。”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小进。”
老村长一犯愁就爱点起他的旱烟吧嗒几口，眉头带动脸上的皱纹，显得很是焦虑。
“你年轻人，脾气烈，遇到这种事不想退步，我理解。可老常家这么些年在村里作威作福，你也是晓得的。”
第25章 喜上眉梢
“他们要使绊子，办法多得是，稍不注意就给你捣点乱，影响修路的进度不是？再退一步说，即算是路修好了，你说没出钱的人不让过，那就真不让过了？”
“那么大条路摆在那里，一天人来人往的，人家要从上边走，你是把人推出去，还是动手打人啊？”
昏黄灯光照着烟熏雾缭下老村长的脸，影子映出的，全是世道生活打磨出的沧桑。
得承认，他考虑的问题确实很现实，且大概率会出现。
余进却是一脸信然的笑容，胸有成竹道：“不打紧，他们最后肯定会乖乖出钱修路的，算算日子，也就这两三天了，不用为这事儿操心。”
“啥意思？”
赵大成显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余进却并不揭晓，卖着关子道：“没啥，先放心回去睡觉吧，我自有把握。”
赵大成云里雾里的，心头还是没有底，但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知道追问也问不出东西，也就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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