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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出轨时代 1-139 13妖 - 第 328 页

“老公,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学习好的女生啊?”程归雁的好奇心随着车子发动在加速扩张。

“那是肯定的!”许博搂住她肩膀,“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学习好的女生都特别漂亮!你说是吧老姑父?”

“老姑父”车开得很稳,无比厚道的“嘿嘿”直乐。程归雁只是象征性的白了男人一眼,忙不迭的再次提问:

“老姑父,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呀?”

“呃——呵呵……”

郑平安宽厚的笑声让许博隐隐发觉,今天程归雁的话有点儿不同寻常的密。细一打量才发现,她的额头鬓角布满细密的汗珠,神色也并不像拉家常那样轻松。

“小梅啊,你可能不记得了。我早就见过你!那时候你应该还在上高二。我隔三差五就去你老姑那儿剃头。”

“哦……是吗?”

“可不嘛!”郑平安看了一眼倒车镜,“你那时候梳的是两根儿辫子,一回家就钻屋里学习,跟谁都没话。”

“那……那你怎么不早点儿追我老姑呢?”

不知是否听出了程归雁话语中的一丝幽怨,郑平安把着方向盘,笑容缓缓消失。隔了一会儿才再次说话。

“我上学的时候不好好学习,连个高中都没考上,如果不是被我爸撵着去当了兵,就成街溜子了……唉……房无一间地无一垅的,哪敢想那些个?”

“老姑父您当过兵啊?”许博接口问了句。

“是啊,从义务兵当到志愿兵,后来提了干,整整十六年啊!要不是广西那地方实在活不惯,就扎那儿了。等我转业回到家才知道,她还没嫁人。”

郑平安说到后来,不禁苦笑摇头,倒车镜里,那副眼镜后面的目光比之前又柔和了许多。目视前方的视线里,曾经年少的不堪回首仿佛历历在目。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程归雁有些机械的继续提问。郑平安却没急着回答。他动作熟练的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才望着前方说:

“小梅,按说有些话不该我说,可我要是不说,怕是就没人跟你说了。”

一听这话头,程归雁神色紧张欲言又止,不自觉的往许博身上靠了靠,陷入了沉默。

“你老姑,她是个命苦的女人。因为那些事,她蹲了笆篱子,你可能觉得是自作自受。是,她干的那一行不干净,可往深了想想,要在这社会上混下去,别说她一个女人,就是个老爷们儿单打独斗的,也难。”

烟雾飘散,郑平安的鱼尾纹再次皱起。许博第一次在他的侧脸上看到一个成熟男人的内敛和深沉。

“你不知道她为什么高中没上完就不念了吧?”

程归雁闻言抬头,表情疑惑却没吭声。郑平安略一沉吟继续说:

“也不奇怪,那时候就算有你,也还没记事儿呢。我当时早当兵走了,也是后来才打听到的。她呀……她是被她的化学老师搞大了肚子,让学校给开除了!”

许博明显感到怀中的身子一紧,下意识的问:“那个化学老师呢?”

“哼哼!”郑平安冷笑了两声,“那杂种根本不承认有这种事,反而说你老姑栽赃。谁让人家老子是县领导呢?一点儿都没受影响,第二年就风风光光的调到一中当教导主任去了。”

“沃肏!”许博只觉得气往上撞,“那就这么放过他了?”

“咱们平头百姓能有什么办法?把孩子生下来去做DNA?DNA那玩意儿又不会自己主持公道……”郑平安似乎意识到自己明显的失态,音量骤缓。

“那时候,小梅他爸气不过,到法院门口贴标语,给打得住了两个月的院,也就象征性的给了点儿医药费。到了还不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么?这么一闹,反倒是坏了你老姑的名声,受不住打击,有点儿破罐子破摔了。他们兄妹俩就是因为这个才生了嫌隙。”

一番话说完,车厢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郑平安猛吸了几口烟,把烟蒂扔出窗外,继续开车。程归雁愣愣的盯着座椅靠背,不知在想什么。

“这王八蛋爷俩到现在还逍遥着呢?”憋了半天,许博问出了最关切的问题。

郑平安闻言脸色舒缓许多,甚至微微一笑:“五年前就进去了,无期。”

“善恶终有报啊!”许博其实并不解气,但看了看身边的程归雁,还是感慨了一句。没想到郑平安再次冷笑:

“小伙子,年轻了。报应是等不来的,如果不是你们见过的那个赵叔叔,人家早当上县里的一把手了……我也是利用手里的这点儿权力帮了点小忙,你老姑才答应嫁给我的。”

至此才算回答了程归雁的提问,车后座上的两个人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当然了,你赵叔叔也不是什么善类。这个社会谁善谁恶,哪分的那么清楚?所以小梅,就冲你喊我一声姑父,我也不能有偏有向。你老姑也觉得对不起你们爷俩,这是她亲口跟我说的。”

“可人活着,谁都备不住遇到个关口,打错了主意也是难免……这几年日子好了,她就越来越觉得心中有愧。你看……”

说着,郑平安指着前面距离湖岸不远的山坡。

“那是咱们县最高档的陵园,你老姑选了块风水最好的,把你爸妈合在了一块。旁边儿就是她给自己留的地方。”

“你们老程家就你一个女儿。等将来,你回来给爹妈上坟的时候,也能顺便望她一眼。这是她亲口说过的话。”

车子在山脚停下。郑平安说着“东西都在后备箱里”,开门了下车。

许博也跟着下车,打开后备箱一看,里面放着两个花篮,一篮子酒水果品,还贴心的准备了两个编织精美的小蒲团。

那花篮用塑料纸包着,里面黄的是菊花,白的是百合。闻到暗香飘来,许博才发现竟是鲜花。

“您可真细心,准备这么齐全。”许博拎起花篮,由衷的感谢。

郑姑父拎了果品蓝,把蒲团夹在腋下,点了点头,“我对这些讲究其实一窍不通,也不知道你们城里人什么规矩,看电视上都兴摆点儿花,就简单弄弄。总归是表个心意嘛!没必要搞那些排场。再说,山上也不让点火。”

许博连连称是,越发觉得这个郑姑父看上去憨厚,人并不木讷,大小事心中都有数,口才也很好。

两人等了半天,也没见程归雁出来。许博趴着车门往里一看,还在擦眼泪,看见他才慢慢的挪了出来。

三个人沿着石板路拾级而上。没走几步,程归雁已经紧张得挽住许博的胳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嗫喏:

“许博,我有点儿怕……”

“傻丫头,自个儿爸妈怕什么?”

许博让声音尽量轻柔,拍了拍她的后背,忽然明白过来。从出门时起,她的情绪就不太平静,原来是因为这类似“近乡情怯”的恐惧。

这次还乡之行,他是一直为她提着一颗心的。

程姑妈的近况和身世遭遇让她数度落泪,情绪起伏不可谓不大。但到底这些都是可以相互理解和原谅的,无论感伤失落,还是愤怒鄙夷,都来日方长,还有的是沟通的机会。

一时难以接受的刺激和变数,甚至可以通过身心的欢愉得到必要的纾解。

可是,对于故去的人呢?

那个连接彼此的通道早已关闭了,即使堆起一座坟丘,立起一块墓碑,那也不过是个无可奈何,聊以安慰的空洞寄托而已。

你说什么,他们也听不到了。

半圆形的墓地用水泥和花岗岩圈成,种了一圈儿柏树。依山面水,风景很好。中央汉白玉的墓碑上刻着两个很普通的名字:程立民,蒋云英。

程归雁刚走到目前,就被牢牢的定在了那里,瞬目不移的盯着碑上的照片。那居然是一张黑白合影。

照片上的夫妇俩很年轻,男的俊朗女的秀美,脸上的笑容明亮得就像未来的无限美好正在眼前展开。

两人都穿着雪白的衬衫,不约而同的靠向对方,应该是一张七八十年代的结婚照。

许博把目光集中在女人的脸上,除了眉目更纤巧一些,简直跟程归雁一模一样。显然,拍照的时候,妈妈比现在的女儿年轻许多。

见到这样一张照片,许博心里最直接的感受却是,失去这样一位美丽的妻子,任何男人都必定痛不欲生。

“这还是你老姑从你姥姥那儿找到的,到底是当妈的,老太太一直偷偷保存着。”

郑平安把鲜花果品摆放好,又把两个小蒲团放在台阶下,“你俩磕个头吧!”说完,退到了一边。

许博上前拉着程归雁跪下,连磕了三个。

正要拉她起来,程归雁跪在那里摇了摇头,轻声说:“许博,你跟姑父先下去等我好么?你们在这儿……我说不出话来。”

许博见她面容平静,稍稍放心,便跟着郑姑父下了石阶,往山下走。

陵园依山而建,占地不大,墓地之间的间隔却很远,上下错落,其间种满绿植,环境清幽肃穆。上山下山竟一个人也没遇到。

郑平安不再多话,边走边掏出香烟朝许博让了让,见他摇头也就自顾自的吸起来。

许博原本好奇,想打听一下昨天麻将桌上的都是什么人,可一想到昨晚“侯伯伯”发亮的天灵盖,还是作罢了。

即使将来程归雁继续跟姑姑来往,估计也没他这个临时老公什么事了。当然,他更希望程归雁也跟这座昼夜颠倒的别墅保持距离。

正倚着车门跟郑姑父拉家常,忽然听到一声尖亢的呼唤——

“爸——”

许博听得一惊,赶紧往山上望去,呼喊接二连三的传来。

“爸——爸——爸爸……妈——妈妈——妈妈呀!妈妈——”

随着呼唤一声比一声急切,声音里迸发出的憋闷和委屈,悲伤和不舍立时揪紧了许博的心。

“你还是去看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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